北宋年間,在湖光均州(今名丹江口,是目前南水北調的源頭)住著一對夫婦。男的每天寒窗苦讀,寄希望於考取個功名改變命運,女的要拉扯孩子又要養家。所謂「十年寒窗」,可想而知這樣的家庭結構在當時所處環境中的壓力。
為了講故事方便,假設這男的叫二狗,女的叫小翠。我們來設想一下當時的場景:二狗應該是經常被大家嘲笑的。十年寒窗,這在農村可不是個勵志故事,至多是個大家飯後的談資。所謂「也許能功成名就」是個跟買彩票差不多的小概率事件。農民沒有風投的眼光,也肯定不會想到天使有一天會眷顧他。至於小翠,就如同潘金蓮在陽穀縣,老公沒用,女人自然多受到騷擾,一個人拋頭露面,也不可能處處與人為敵,只能委曲求全,等待著一次次的「彩票開獎」。
我想那可能是農曆四月末的一天,小翠照例背著孩子去地裡幹活。下過幾場雨,正是翻土的好時候。突然,隔壁鐵錘跑到田裡,遠遠的就衝她喊,「小翠!小翠!你老公中狀元了。」
無論後世舞臺上怎麼演,我想當時小翠的第一反應絕不會是高興,也更不會憧憬什麼未來的美好生活。她大概會長舒一口氣,這所謂「理想」的擔子她也背了十年,總算可以放下了。
而這時候,二狗在京城身披錦帶花翎,騎高頭大馬,出紫禁城,經金水橋,過正陽門。所謂人生巔峰,也不過如此。
後面的故事「快進」吧。二狗被宋仁宗招為駙馬。小翠上京尋夫,二狗派韓祺殺妻,韓祺自盡求義,小翠被當成兇手投入監獄。二狗指示發配小翠去邊疆,二次派差役殺妻,展昭出手相救。二狗再逼小翠在休書上簽字。展昭回到均州找到人證物證,中間二狗再殺人證。
你們看到了,駙馬爺幾乎通天了,又有王后和公主撐腰。媽的,這真是中國小三最高峰啊。
多虧包拯,鐵面無私。證據確鑿,龍頭鍘殺了二狗。
故事講完了。相信你們也看出來了,二狗和小翠的大名叫陳世美和秦香蓮。
不過你不要以為陳世美的問題是重婚罪,也不要以為包拯和龍頭鍘代表了中國司法獨立在北宋達到了最高峰。
「鍘美案」為什麼能廣為流傳,不過是因為它代表了老百姓最樸素的價值判斷。老百姓能忍貪官汙吏,能忍道路以目,但你不能動搖家庭這個社會基礎,不能亂了善惡有報的倫常。莫負糟糠妻。於是「民意大過天」,連皇權也得讓路。」
範進中了舉人,高興瘋了。於是大家拿這個故事來嘲笑讀書人,說他們得意忘形。可是真看過原文,一定會明白作者吳敬梓的本意。
《範進中舉》裡最精彩段落的是寫他的嶽父胡屠夫(糊塗)。中舉前,胡屠說「你不看見城裡張府上那些老爺,都有萬貫家私,一個個方面大耳?像你這尖嘴猴腮,也該撒泡尿自己照照!不三不四,就想天鵝屁吃!趁早收了這心,明年在我們行事裡替你尋一個館,每年尋幾兩銀子,養活你那老不死的老娘和你老婆是正經!」
中舉後,胡屠戶作難道:「雖然是我女婿,如今卻做了老爺,就是天上的星宿。天上的星宿是打不得的!我聽得齋公們說:打了天上的星宿,閻王就要拿去打一百鐵棍,發在十八層地獄,永不得翻身。我卻是不敢做這樣的事!」胡屠戶又道:「我那裡還殺豬!有我這賢婿,還怕後半世靠不著也怎的?我每常說,我的這個賢婿,才學又高,品貌又好,就是城裡頭那張府、周府這些老爺,也沒有我女婿這樣一個體面的相貌。你們不知道,得罪你們說,我小老這一雙眼睛,卻是認得人的。想著先年,我小女在家裡長到三十多歲,多少有錢的富戶要和我結親,我自己覺得女兒像有些福氣的,畢竟要嫁與個老爺,今日果然不錯!」說罷,哈哈大笑。
當年學這篇文章時,自己還是少年郎,就覺得這些人怎麼一個個都像小丑,轉個頭就能演另一副嘴臉。真可笑。時隔多年,再去看這些文字,突然覺得後背發涼,這哪裡好笑,分明就是血淋淋的現實。所謂「年少窮時」,大多是被嫌棄的。
莫嫌少年窮,因為只有少年有能力改造世界;莫嫌糟糠妻,因為只有糟糠陪你度過艱難歲月。這兩件事無關道德,但關乎人品。
潛意識來看,「少年窮」是一個人的「過去」。嫌棄少年窮其實是對自己過去的背叛。人們總是說,越嫌棄什麼就說明自己越缺乏什麼,這就是心理學所說的「意識和潛意識的對抗」。嫌棄少年窮的人大多沒有優渥的童年,所以嫌棄別人不過是嫌棄自己不願提及的曾經。按弗洛伊德的說法,這是本我(ID)和自我(Ego)的背離。
「糟糠妻」是一個人的現在。嫌棄糟糠妻的人大多是不滿現在,而幻想美好的未來。拋棄糟糠妻的男人大多是這樣跟新歡開頭的:「其實我現在過的很不幸福。」對現在的不滿導致對未來寄予厚望。這是超我(Superego)和本我(ID)的背離。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潛意識的事誰也控制不了,討厭誰愛上誰也不是意志力可以扭轉的。只是人進化到現在,猴子都穿上衣服了,人為啥就不能做的好一些呢?內心可以不願意接近窮少年,但至少不用嫌棄,不然到頭來前倨後恭,何必呢?即使跟糟糠妻分開,讓她過的好一些,她也會念你和社會的好,非學陳世美斬盡殺絕,讓別人沒有活路又是何必呢?對過去不好的男人,未來應該也不會好到哪。
所以看一個男人,不是看他坐頭等艙端著紅酒杯的時候,是條狗放在那都體面。是要看他對窮人的態度和對前任的態度,對窮人的態度看出他的寬容度,寬容自己和寬容別人的人至少不會太窮兇惡極;對前任的態度看出他的擔當。不負糟糠,方能一步一個腳印走好未來。
莫嫌少年窮。「少年」不一定就要年紀小,泛指那些沒有被磨滅的熱情。「窮」也不是沒有錢,而是泛指處於人生低谷的狀態。
《趙氏孤兒》裡,長大的孤兒終於報了殺父之仇;少年韓信忍了胯下之辱,後來官拜大將軍;1980年,做了幾年鐵路工人的王石參加招聘考試進入廣東省外經委,這一年他30歲。
這樣跨越階級的例子不勝枚舉。「少年窮」就像欲揚先抑的一齣戲,壓得越低,最後的反差才越強烈。
莫負糟糠妻。「糟糠」不一定真的不美好。徐志摩的糟糠妻張幼儀,最後做到外資公司總經理;司馬相如差點辜負的卓文君,當壚賣酒,萬種風情;某陳大導演的糟糠妻,如今活躍在電影和選秀的舞臺上,也很自在。
蔣介石的糟糠毛福梅的確沒法跟宋美齡比,但老蔣對她不錯,這算他這輩子做的還不錯的事之一。看看蔣家第四代,這也是後來得了福報。
北京
2015.2.5
作者:劉主編|來源:劉主編
07年退出股市,08年做多黃金,10年轉戰信託,13年進軍海外房產,14年重返A股,見證上萬個家庭的資產從百萬到千萬;這就是對周期的理解、趨勢的洞察、節奏的把握、財富的駕馭。沒錯,這就是優選財富,只專注於錢生錢!你想與貧窮為伍,就不要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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