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你時,我尚為稚童,許是年齡懸殊過大,我努力睜大好奇的雙眼,仍不能將你看清。只能藉助他人之口,了解你的故事:
了解你「少年易老學難成,一寸光陰不可輕」的遵遵告誡;
了解你「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的高尚節操;
了解你「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的孤寂幽怨……
那時雖年幼,聽得也一知半解,但朦朧中我卻有一種清晰之感:你是那樣美,那樣好!
漸漸地,我長大了一些,隨著與你的接觸越來越多,我對你的好奇之情也愈加濃烈:
我好奇你「水何澹澹,山島竦峙」的氣勢宏大;
我好奇你「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的年少歡愉;
我好奇你「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豁達心境;
我好奇你「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的留白之畫……
我帶著一顆跳動的心臟,無數次地走近你,想要揭開你的面紗,一睹芳容,卻終究失了一些氣勇,未敢離你太近。你感覺到了我,但只輕柔地說:「別著急,慢慢來,總有一天,我們也會發生故事。」
於是,你的語聲飄蕩在我的心裡,如纏繞在松林裡的晨間之霧,時時迷濛著我。我就這樣步入了青春期。
青春期的我雖靜若處子,但也不乏靈動可愛,然唯獨我一人能聽到,我那心靈的琴弦上不時奏出的憂鬱樂聲,仿佛幕雨的黃昏。每每看著近在眼前的如此美麗的你是別人的良品佳作時,我的內心便有萬層波瀾湧起。
我豔羨著別人能擁有你,也悲戚著自己沒有天賦,與你無緣。但我無法排解的憂鬱逼迫著我,讓我急切地想要尋找一個出口。尋尋覓覓間,你輕輕地來到了我的窗前,用你那纖細白皙的手遞給我一支筆,並用溫和的目光鼓勵我,仿佛在說:「生命需要熱勇,百味都需親嘗。未曾嘗試,怎言無緣?」這些話語如山間的溪水,清洗著我長久以來心靈的菲薄之音。
是啊,未曾體驗,怎知我不可?!只要有勇氣開始,不再如遊魚般沉默,人生的畫卷就會有千種色彩。
我和你的故事,就這樣正式開始了。
我和你的初次牽手,來自於高二時期。那時我還是校園廣播站的一名播音員,除了白日的值班之外,我還有一片自己的專屬天地——晚間《自由天空》欄目,肩負著為全校師生播報天氣的使命。我因這份使命而榮耀,故而萬般珍惜。
我自接手便常常思忖著如何讓簡單的天氣播報播出我色彩,播入師生心。如若單單只有天氣內容,欄目必定普通。躊躇過後,我終於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將你,將我,將我們的故事作為欄目導語,點綴校園的星空,在師生心中畫出別樣的弧線。
於是,我就帶著寫有我年少微思的你,忐忑地、惶恐地拿起了話筒,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然後終於,配著舒緩溫柔的音樂,將你公之於眾。憂思在我的心裡平靜下去,我慢慢陶醉在你的字句裡,一股美妙的感覺進入心門,如涓涓細流,漸漸直淌心底。與聽眾道完「晚安」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與安寧。
我知道,我從此再也不能離開你了。風雨悽悽,雞鳴喈喈。既見君子,雲胡不夷?
後來,不管是上大學,還是讀研究生,儘管我受到了重重阻攔,聽了許多諸如你無用、未來前途黯然等等的言辭,但我終究選了與你有關的專業,義無反顧,無人可擋。
因為我知道,唯有你,清澈的你,奇妙的你,璀璨的你,千變萬化的你,能道盡瀟瀟人間、世態冷暖的你,能給我自由,能予我快樂,能與我把酒話夜深,能擁我怡然眠至晨。
你,在我同你私語之瞬,如同一陣陣晴颸,奏著潺湲的樂聲,在我的心間飄然起舞。風雨瀟瀟,雞鳴膠膠。既見君子,雲胡不瘳?
世人都言「距離產生美」,然我與你距離越近,我愈能發現更多你的美。你似一壺釀造多年的老酒,越喝越醇香;也如一棵四季常青的綠樹,總能惹人眼。
我和你的「熱戀期」,來自於研二時期。那時課業輕鬆,就業壓力也尚微小,在這大塊大塊的時間之田上,我便拉著你恣意奔跑,一同暢想光明的未來——在那個世界裡,我與你都是不被束縛的,我們的生活也是快意無憂的。
我愛將你裝扮成各種模樣,其中我最偏愛的,當屬能作歌詞的你,可以被傳唱的你。音樂同你一樣,都是治癒人心的良藥。假如我創造出的每一個你,不,哪怕只有某一個你,能被有緣之人披上為你量身定製的五線譜的外衣,進而被人高聲傳唱、深情演繹,我這趟生命之旅,也便不虛此行了。於是,我日日和你黏在一起,影視劇中的某個橋段,身旁歲月裡的某件小事,偶然夢境中的某個畫面,平凡光陰裡的某種心緒,都是你模樣的伏筆。
文餐字宿,我為你樂此不疲,將你寫滿了一卷又一卷。
有如「人群蒙花火,白雲離疾風。詩情兩千壟,救我塵世中」的古風告白;
有如「初初相遇,一塊糕餅作序;動心源於,一條玉鞭譜曲。兩小無猜,共詩書花園尋歷;青梅已摘,芳菲菲襲予」的浪漫愛情;
更有如「女孩的暢想,跨過高山海洋,白鷺海鷗,邂逅了她的時光。沉醉在如詩如畫的四方,期盼無與倫比的光亮」的少女懷想……
啊,巍巍蕩蕩、麗麗盈盈的你,請你靜靜地、細細地聽,我的心呀,聽它因你的一顰一笑,聽它為你的痴絕熱狂,聽它對你的纏纏情意。我還想告訴你,請你不要懷疑它對你的愛的保質期,這份跳動與歡悅,絕不是短暫的血液衝擊,而是長久的非你不可的堅定不移。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倔強的我與執拗的你,儘管我們也會發生爭吵,如苦吟詩人賈島與「推」「敲」二者的博弈那般,但每次相左都是為了使彼此變得更好,使對方如星星般閃耀。無論彼時心海的波濤多麼洶湧,我們潛意識裡都深深肯定:矛盾和誤解只是暫時的,陪伴和理解才是一世的。
未來,無論星河多麼浩瀚,世界如何變遷,你的熱切的臉,仍將如秋雨似的,繼續潤澤我的心田。
趙鵬豔,筆名「嬿婉兒」,南京大學編輯出版碩士專業,南京宇通實驗學校語文老師。文字於我,如同前生之戀,好似來世之情。它是我生命中的陽光與空氣,給予我溫暖,供養我呼吸,令我在人間生長得暢然歡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