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傳》截圖
那麼問題來了，一個醫生能多有錢？2016 年福布斯富豪榜給出的答案是：120 億美元，約 800 億人民幣。而坐擁如此財富的，是一個華人外科醫生，叫做黃馨祥。
福布斯財富榜截圖
潑天財富：資產約合三個川普
黃馨祥，2014 年福布斯被公開宣稱為「世界最富醫生」。
具體多有錢？2016 年，川普當選美國總統時曾在私人莊園接見過黃馨祥，一起討論醫療上的問題。是時如日中天的新總統以豪富著稱，2016 年他的淨資產約為 45 億美元。
POLITICO 報導截圖
而那時黃馨祥的資產已超 120 億美元，幾乎是川普的三倍。
美國主流媒體就曾戲謔稱：「富豪總統向一位比他還有錢的醫生尋求就診。」
除了最富醫生以外，黃馨祥還有「美國華裔首富」、「洛杉磯首富」等諸多光環。但很長一段時間裡，他並不為中外媒體所熟知。甚至迄今為止有些中文媒體仍然把他名字都叫錯。驚人財富下，是少之又少的資訊露出。神秘又低調，是很多外界對黃醫生的評價。
他是那種默默耕耘名利雙收的醫學家?還是醉心科研的學者？很多猜測都無從證實。
但對黃馨祥來說，他似乎只是想憋波大的。2018 年引爆整個美國的爆炸新聞出爐：黃馨祥以 5 億美元購買了美國西部最大的報紙《洛杉磯時報》和其他出版物，並承擔 9000 萬美元養老金債務。
《洛杉磯時報》與《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齊名，已有 137 年歷史。自 1942 年以來，它曾 44 次斬獲普立茲獎，其他獎項無數，堪稱新聞界的宿老與巨頭。
而黃馨祥也成為這位全美最老牌報紙的第一名華人老闆。
當媒體把聚焦燈放在這位幾乎是橫空出現的富豪臉前，他們又驚奇的發現黃馨祥還是 NBA 湖人隊的老闆之一。早在 2011 年，他就從「魔術師」詹森手裡買來 NBA 湖人隊 4.5% 的股份。
籃球巨星科比與黃馨祥（YouTube 視頻截圖）
從醫生富豪，再到文娛巨亨。黃馨祥更為人稱道的是，在億萬富豪俱樂部裡，與川普這些擁有家族產業的「地主老財」不同。黃馨祥剛剛來到美國時，還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外科醫生，全靠自己白手起家。
毫無人脈資源累積的他，是怎麼一步步從普通醫生積累到這麼多驚人財富的？
改變外科手術史的華人醫生
黃馨祥在醫界成名和他前幾年買報社的方式如出一轍。總是喜歡在不顯山不露水的情況下做出超人舉動而一鳴驚人。
黃馨祥祖籍廣東臺山，其父母早年在國內行醫，後因躲避二戰移民南非，黃馨祥也在此期間出生。
他在 23歲就已經是醫學博士，還是南非第一批獲準行醫的華人醫生。後來他拿到了美國頂尖學府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的 offer，前往美國深造工作。
UCLA 強者雲集，黃馨祥在這裡也只能算平平無奇。做了幾年普外手術，黃馨祥還停留在外科助教，升職加薪遙遙無期。
想在外科裡出人頭地，靠的是手藝活兒。80 年代，黃馨祥做出驚人決定：挑戰 UCLA 都沒人敢碰的胰十二指腸切除術 （Pancreaticoduodenectomy） 。
胰十二指腸切除術也稱為 Whipple 術式，是治療膽總管中下段惡性腫瘤、壺腹周圍癌、胰頭癌等疾病最有效的方法。但因其手術操作複雜、解剖的器官多、近鄰腹部重要的血管，需行消化道重建包括胰腸吻合、膽腸吻合、胃腸吻合、腸腸吻合等所有消化道吻合方式，術後嚴重併發症多，如大出血、胰漏、腹腔感染等，手術難度極大。
Whipple 術示意圖 圖源：Wikipedia
即使現在，Whipple 術式仍是普外科最複雜、難度係數最高的手術之一。在我國它被稱作普外手術中的「珠穆朗瑪峰」，也是評價一個醫院普外科手術水平高低的標誌性手術之一。
而就是這樣難度極高的手術，在黃馨祥手中一舉成功。當同事們懷疑他是碰運氣時，黃馨祥又成功完成了第兩次，證明了自己的實力。此後他又乘勝追擊，順利完成該學校第一例全胰腺移植——這場手術改變了 UCLA 歷史。
接連完成奇蹟手術的黃馨祥在醫療界儼然一顆新星，但據路透社採訪，他本人對結果並不滿意：
「名義上是移植成功，但患者接連出現排異，想治的糖尿病也沒有治好。如果手術達不到治療效果，光吹捧手術難度又有什麼用？」
帶著這個疑問，黃馨祥向加州大學提出自己的新課題：提取胰島細胞移植到患者胰腺內，讓患者不用服用藥物就能治療 1 類糖尿病。
然而，學校領導給他的回應只有四個字：異想天開。在學術界這項新療法也並不被認可，時任美國糖尿病學會主席就曾公開表示質疑。
不死心的黃馨祥只能獨自運作，幾番努力下 1993 年 FDA 批准他進行人體試驗。黃馨祥在萬眾矚目下成功完成對 I 型糖尿病患者的首個工程化胰島細胞移植。這場前無古人的手術讓黃馨祥不僅在全美，甚至全世界都一炮成名。
PubMed 截圖
從挑戰最難普外手術、到改變學校手術史再到改寫人類手術史，黃馨祥幾乎完成了外科醫生的所有行業目標。
然而，這些成就似乎並不能讓黃馨祥滿足。1991 年，他選擇離開醫院，開始下海創業。
用一款抗癌新藥，狂攬 91 億美元
單飛出走的黃馨祥創立了一家研究糖尿病藥物的公司，在藥物研發上從零開始。但創業伊始，黃馨祥團隊在糖尿病藥物上並沒有實質性的突破。
正當大部分人以為他會創業失敗、灰溜溜回到醫院時，黃馨祥卻轉身掏出了一個重磅炸彈——「抗癌新藥」白蛋白紫杉醇。
紫杉醇分子式 圖源：Wikipedia
在 90 年代，紫杉醇一直是藥物研發的大熱門。從醫學家發現一種叫太平洋紫杉樹的樹皮有抗癌活性成分開始，此後幾十年裡學術界一直致力於將紫杉醇隨即被提純出來，用於臨床試驗。
當紫杉醇在 1992 年獲批治療卵巢癌時，卻出現一個難題：
紫杉類藥物難溶於水，需要使用特殊溶劑如聚氧乙烯蓖麻油（CrEL ) 。但有實驗表明，在 20％～40% 的患者中注射該溶劑會導致嚴重甚至致死的過敏反應。
臨床應用因此限制重重，為預防過敏，用藥前必須做抗過敏的預處理，給藥方案十分複雜。同時完成一次紫杉醇注射，一般需要三個多小時，而複雜情況下甚至需要 24 小時，患者依從性也很不樂觀。
圖源：丁香園
一款本來超有前景的抗癌藥物，卻生生被一個棘手的載體問題嚴重拖累。
對此，黃馨祥卻提出一個創造性思路：利用可以攜帶疏水物質的白蛋白作為紫杉醇的載體。
白蛋白是人體自身蛋白，理論上和 CrEL 引發的免疫反應和副作用相比更易被臨床接受。此外，有研究發現腫瘤比正常組織更需要營養，對白蛋白的攝取也更多，白蛋白紫杉醇能在腫瘤組織中能以更高濃度集中。
在十幾年的實驗試錯和數十篇科研文獻的支撐下，他的團隊終於通過納米技術成功結合出白蛋白紫杉醇。
這款新型的白蛋白紫杉醇和舊型紫杉醇相比，效果十分顯著。一項大型隨機 III 期研究在 454 例乳腺癌患者中對新舊兩種藥物做出療法比較。所有亞組患者中，白蛋白紫杉醇的總緩解率（分別為 33％ 和 19％；p = 0.001）和腫瘤進展時間（分別為 23.0 周和 16.9 周；p = 0.006）均優於傳統的 CrEL 紫杉醇。患者使用白蛋白紫杉醇未發生過敏，骨髓抑制等毒性發生率也明顯偏低。
2005 年，白蛋白紫杉醇首次被美國 FDA 批准上市治療乳腺癌。隨後在 2012 年和 2013 年，白蛋白紫杉醇又被批准用於非小細胞肺癌和胰腺癌。在我國進行的晚期乳腺癌一線治療的臨床試驗中（CA201），也發現白蛋白紫杉醇治療後的客觀緩解率達到了 56%，高於使用常規化療藥物的對照組（ 27％）。
目前該藥物的三大適應症是轉移性乳腺癌的二線治療，非小細胞肺癌的一線治療（與卡鉑聯用），以及晚期胰腺癌一線治療（與吉西他濱聯用）。
作為這款抗癌藥物的發明者，黃馨祥一舉暴富。2010 年前後，他賣掉手裡生產白蛋白紫杉醇的製藥公司，交易總價為 91 億美元。
現在他依舊可以從藥物銷售中獲取高額專利費，有數據顯示 2019 年這款抗癌藥仍能在全球抗癌藥物市場中佔有 10 億美元份額。
立誓攻克癌症：是治療先鋒？還是商業營銷？
最近幾年，坐擁億萬美元資產的黃馨祥不再局限於藥物的研發，而是宣稱要實現一個龐大的野望：攻克（breakthrough）癌症。
這個想法來自一次特殊的診療：2014 年末，拜登的大兒子不幸患有腦癌，黃馨祥被邀請去參加專家會診，但最後依然回天乏術。
在兒子去世後，在歐巴馬政府擔任副總統的拜登提出一項「癌症登月計劃」，號召將所有癌症研究團結起來，像太空登月一樣，在高度的整合和凝聚下攻克癌症。
而黃馨祥正是這個計劃的掌舵人，他在 2016 年正式整合了美國政府、學術界和醫療界的抗癌力量，成立國家免疫療法聯盟。號稱將創造出 60 多種新型和經批准的抗癌藥物以造福人類。
該計劃官網截圖
如此高調的宣稱，讓學術界對他一直非議不斷。博德研究所遺傳學家 Daniel MacArthur 曾在推特上公開表示：「黃馨祥就是一個炒作商人，幾乎沒有乾貨來支撐利潤豐厚的帝國。」俄勒岡健康與科學大學一位腫瘤學家也對媒體說：「如果你問十幾位腫瘤學家對他的看法，答案就是一個無恥的自我營銷者。」
學術界的質疑並不是空穴來風，實際上黃馨祥無論是在醫生時期與創業時期都非議不斷。
比如那場號稱改變手術史的工程化胰島細胞移植就極具爭議。不可否認，黃馨祥成功完成了手術，但是療效卻堪稱失敗。
被移植胰島細胞的患者很快就血糖失控，只能重拾舊療法苟活於世。據 POLITICO 報導，當黃馨祥因改變外科手術歷史而享受無盡讚美時，那名患者最終選擇了自殺。
POLITICO 報導截圖
還有黃馨祥在研發白蛋白紫杉醇時甚至兄弟鬩牆，要和親兄弟對簿公堂。
據新聞報導，他哥哥聲稱曾經給弟弟創業投資 500 萬美元以研發糖尿病藥物，但黃馨祥卻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暗搓搓地把這筆投資挪用到自己名下的另一家公司來開發白蛋白紫杉醇。儘管最終黃馨祥贏下官司，但這對親兄弟自此老死不相往來。
而堪稱黃馨祥後半生心血的癌症突破計劃似乎也並不像他演講的那麼高尚。據 STAT 多方調查後報導：黃馨祥的癌症突破計劃在科學上進展微弱，更像是一個自我包裝的政治營銷工具。腫瘤學家 VINAY PRASAD 博士曾表示：「黃馨祥吹捧的臨床突破僅是一些最微小和最模糊的發現。」
據 STAT 報導，在癌症突破計劃官網上幾篇被譽為「裡程碑」意義的研究也有德不配位之嫌。
一篇裡程碑研究為 47 位晚期大腸癌患者接受實驗藥物治療。儘管該文獻顯示實驗組患者表現優於過去觀察到的類似患者。但 STAT 指出該試驗缺乏關鍵控制：沒有直接將新療法與任何其他療法進行比較。僅跟蹤患者大約兩年，而不是業內認同的癌症研究金標準五年時間。
此外，另一篇「裡程碑」研究是一篇將蛋白質複合物 ALT-803 與 IL15 作為癌症免疫治療劑的動物實驗。2018 年，相關的臨床 I 期實驗陸續開展，但截止到現在，後續的臨床實驗似乎並未持續。
PubMed 截圖
近幾年來，伴隨黃馨祥的不僅僅是非議，還有財富的逐漸縮水。2016 年，黃馨祥的身家為 120 億美元。2017 年的福布斯 400 人榜中，他排名 55，身家降到了 83 億美元。如今，他的財富總值維持在 84 億美元，與巔峰期不可同日而語。
在此局面下，黃馨祥的回應屈指可數，僅寥寥數語：「有爭議是好事，這說明你做的事情是有意義的。」
目前，隨著川普下臺，拜登拿下總統寶座。黃馨祥這位醫療界中「拜登的親密戰友」又會在此後發揮什麼樣的作用？拜登的癌症登月計劃是否會再次起航？年近古稀的黃馨祥又能否實現攻克癌症的誓言？
答案尚未可知，但至少值得期待。（策劃：gyouza）
致謝：本文經 天津醫科大學總醫院副主任醫師 腫瘤學博士 邵宜、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外科學博士 劉書豪 專業審核
題圖來源：YouTube 視頻截圖
參考文獻：
[1]Taxol (paclitaxel) injection la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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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https://en.wikipedia.org/wiki/Cancer_Breakthroughs_2020
[6]https://www.forbes.com/profile/patrick-soon-shiong/?sh=1c7aa1961fee
[7]https://www.statnews.com/2016/11/21/trump-soon-shi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