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留意今年各大衛視的跨年晚會不難發現,《野狼disco》的洗腦旋律依舊蔓延。據不完全統計,至少在湖南、江蘇、東方三大衛視的跨年晚會中,《野狼disco》作為今年的爆款歌曲均有登臺亮相。
而隨著露出頻次的高漲,甚至不少人在微博表示,「為什麼哪個臺的跨年晚會或多或少的都唱了野狼disco?」懷疑今年過的不是鼠年,而是「狼」年。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首誕生自說唱綜藝節目的「邊緣」歌曲,在經過短視頻的發酵渲染,成為了過去一年最火神曲。
除了《野狼disco》外,其他一些在短視頻熱歌在今年晚會中也多有呈現,比如《芒種》出現在了北京衛視的節目單中,隔壁老樊和馮提莫也分別站在了江蘇衛視和B站晚會的舞臺上。
事實上從2018年起,至少有一半「爆款歌曲」是被抖音等短視頻平臺推紅,進而火爆全網的;而在剛剛結束的2019年,這一比重被進一步放大。並且相比以往,短視頻爆款歌曲的音樂性有了顯著提升,在流傳街頭的同時也逐漸被主流媒體接受。
新的平臺帶來了新的流量,而新的流量則培育出新的機會。
隨著短視頻在音樂宣發領域的話語權不斷加重,也導致越來越多的音樂人開始向短視頻傾斜。無論是入圈不久的音樂素人還是深耕多年的獨立音樂人,抑或是自帶流量的明星藝人都有意識的將更多的運營精力從傳統音樂平臺向短視頻遷移,甚至不少音樂人直接將短視頻平臺作為其歌曲/專輯的首發陣地。
音樂人之外,平臺間的戰火也一觸即發,流媒體音樂平臺越發短視頻化,無論是QQ音樂還是網易雲都在今年把音樂短視頻功能放在了顯眼位置;而短視頻平臺則各自建立音樂計劃,親身下場爭奪音樂人入駐。
不過對於享受到流量紅利的音樂人而言也並非完全沒有煩惱,音樂進入短視頻時代後,在算法推薦機制分發,以及音樂作為短視頻BGM二次創作和傳播的體系下,推火歌變得容易了,但推火歌手反而變難了。
換而言之,「歌紅人不紅」成為當下短視頻音樂人的現狀。
一
打開QQ音樂和網易雲的熱歌榜,你會發現目前排名前十歌曲,至少有一半是通過短視頻帶火的。如果把排名延伸,這一比例還會上升。
此前在《海草舞》、《學貓叫》、《沙漠駱駝》等歌曲的盛行下,在很多用戶看來,在抖音、快手等短視頻平臺火起來的歌曲不是低俗的口水歌,就是旋律洗腦的鬼畜神曲,很多優秀的歌曲會在抖音的二次創作中失去原有的韻味,因此也受到一部分用戶牴觸。
比如在網易雲音樂中一個名為「抖音最火歌單」的留言下,就充斥著不少「真的害怕我喜歡的歌出現在這個歌單裡」、「某音毀的歌都在這了」等評論。
相比去年短視頻音樂深陷「口水歌」和「靡靡之音」的爭議,今年的爆款神曲顯然有了很大提升。
以《野狼disco》為例。你或許至今還未知董寶石是何方神聖,對於《野狼disco》的名號也一知半解,但只要響起「左邊跟我畫條龍/右邊再畫一道彩虹」的音樂,你一定會回想起下半年被抖音、快手等各類「野狼舞」所刷屏支配的「恐懼」。
這首綜藝都沒有推火的歌曲,正是在短視頻的助力下,迅速在各大平臺發酵。極具文化特徵的歌詞和上頭的旋律也吸引眾人二次創作,甚至湧現出一批教學視頻,引來羅志祥、陳赫、王祖藍等主流明星親身示範。
《野狼disco》在火爆的同時也得到了業內人士的認可,在音評人耳帝看來,這首歌打破了大眾和知識分子階層,市井審美和精英審美,有市井生活,有浪漫詩意,有諸多延伸,有言之不盡。除了在跨年晚會多有登臺外,《野狼disco》也被共青團、解放軍等黨政軍機構改編引用。
截止目前,抖音顯示這首歌曲(各版本)使用人數接近200萬,而播放量則高達43億次。在網易雲的歌手頁面數據,在被帶火的半年之內,《野狼disco》躋身雲音樂熱歌榜10次。新歌榜27次。
如果說《野狼disco》是靠著舞曲改編走紅的話,近期爆火的阿冗的《你的答案》則是靠著滄桑的嗓音和勵志的歌詞戳中了不少人的心。
也許我只能沉默/眼淚溼潤眼眶/可又不甘懦弱/低著頭期待白晝/接受所有的嘲諷/向著風擁抱彩虹……
經歷生活挫折,仍對未來心懷美好的詞意配合著拼搏奮進的畫面,《你的答案》短時間內迅速在短視頻平臺擴散,目前在抖音使用人數接近1000萬,播放量達到6.7億次。
除了這兩首以外,今年通過短視頻走紅的歌曲還有《芒種》、《心如止水》、《綠色》、《下山》等等。
縱觀今年爆火的短視頻音樂,不難發現他們的共通點:或節奏鮮明,適合編排舞蹈傳播;或詞意扎心,擊中受眾情緒。具有畫面感的音樂依舊是短視頻平臺傳播的主流,不過各種「翻唱」、「cover」類短視頻音樂也開始悄然走紅。
比如王貳浪翻唱的《往後餘生》網易雲音樂評論數高達三十萬,抖音使用人數突破300萬;UU《那女孩對我說》網易雲音樂評論量為十六萬,並在第一屆TMEA音樂盛典中入選年度十大金曲。
二
「短視頻音樂素質提升是一個必然結果。」不要音樂的創始人周洛告訴剁椒娛投(id:ylwanjia),如果說18年短視頻音樂剛剛啟蒙,進入者多為素人;那麼到了19年音樂行業流量向抖音、快手集中後,一些有積累的音樂人不得不放下自身的傲慢與偏見進軍短視頻領域。而隨著湧入者加劇,用戶消費水平提升,自然會淘汰一批素質較低的作品。
此前一位獨立音樂人就曾向剁主表示,對於音樂行業而言一直存在「鄙視鏈」,而在抖音、快手上湧現出的神曲則處於這條鄙視鏈的底層。這導致在短視頻音樂發展初期一部分獨立音樂人很難放下身段投身短視頻領域,甚至他們原先積累的粉絲也不希望他們的作品登上短視頻平臺。
但隨著短視頻在傳播上的天然優勢以及在音樂宣發話語權加重,事實上,越來越多的音樂人正在向短視頻平臺主動靠攏。同時,也在改變自己的運營方式甚至創作方式。
以焦邁奇為例,儘管曾在《快樂男聲》中獲得全國第五,但在流行樂壇中只能算個默默無聞的新人。轉折點出現在去年4月,焦邁奇以抖音作為自己新歌《我的名字》的首發平臺,上線不到一個月就被 23 萬人使用,也迅速登頂網易雲和QQ音樂等各大榜單。
焦邁奇的經紀人奚韜告訴剁椒娛投(id:ylwanjia),去年在焦邁奇發行專輯前夕,奚韜從list中挑中了編曲設計更適合抖音傳播的《我的名字》這首歌,去和抖音團隊協調首發。
《我的名字》原名其實為《莞得》,靈感來自電影《少年莞得》,奚韜覺得在傳播上這個名字相對有些晦澀,於是更名為《我的名字》。
「我們算是較早拍攝豎版MV的音樂公司,我們現在所有對外的視頻都會分兩個版本,一個是正常的橫屏,另外一個版本就是更適合手機觀看為主的豎屏。」奚韜告訴剁椒娛投(id:ylwanjia)。
包括籤下阿冗後,周洛在推廣《你的答案》之前,先通過阿冗向粉絲收集了歌名,「當晚就有4萬歌迷貢獻了歌名,我們通過篩選後確定為《你的答案》後才去上線。」
周洛告訴剁椒娛投(id:ylwanjia),音樂進入短視頻時代後,宣發歌曲的路徑也發生了改變。「可能過去是通過音樂平臺榜單或者線下發布會活動來推廣,而現在普遍都是發布一首新歌后,唱片公司或營銷公司會找幾十個網紅同步推廣這首歌。」
並且在創作思路上,越來越多短視頻歌手的選擇把前奏縮短或者副歌前置,用以「先聲奪人」的方式把聽眾留下。比如陳雪凝的《綠色》就是用電話音的方式直接在把副歌唱出來,UU在翻唱《那女孩對我說》時也是改變了原來的編曲,將副歌前置。
甚至此前娛樂資本論了解得知,新誕生的一些音樂製作公司會根據熱點捕捉熱詞,迅速創作「洗腦神曲」,呈現出工業化的特徵,一首歌從創作到上線最短不過四小時。
在奚韜和周洛看來,好的音樂還是需要尊重創作者,而不是一昧的迎合熱點。他們不會介入音樂人創作,但會在包裝運營思路上提一些技巧幫助。
「我們現在也看到很多音樂人創作歌曲完全是為了to 抖音,甚至一些傳播量也很高。不過我們堅持的原則是不會為了市場而寫歌。」奚韜表示。
三
進入2019後,一個註腳便是無論是音樂平臺還是短視頻平臺都在加大對音樂人的扶持力度,這樣做一方面在於爭搶「後版權時代」的優勢,另一方面,各個平臺之間也希望能推出爆款歌手,吸引更多用戶關注。
比如TME在上市一一周年之際推出「S製造」計劃,網易雲音樂和酷狗也分別推出了「扶梯計劃」和「星耀計劃「;抖音也順勢上線了「看見音樂計劃」……
在業內人士L看來,音樂行業目前在短視頻平臺佔據宣發環節的情況下,已經失去了「造星」能力,徹底淪為了「播放器屬性」。
「你會看到十年前,QQ音樂還能推出汪、許、徐三大巨頭;前幾年網易雲還能推出宋冬野、馬頔、陳鴻宇等歌手,而現在隨著用戶習慣和流量遷移,他們已經失去了這個能力。」
不過L也認為,短視頻音樂時代,網易雲的優勢相比其他流媒體平臺要大一些,「網易雲音樂因為布局原創音樂人和獨立音樂較早,社區化做的也一直比較好。現在靠著短視頻爆火的陳雪凝、花粥、隔壁老樊等歌手很早就入駐了網易雲。而短視頻帶火的流量也會隨之轉化到這些音樂人入駐的平臺。」
其他對手也不是沒有動作,TME就聯合快手推出了「音樂燎原計劃」,將短視頻平臺內歌手輸送到音樂平臺,TME再將其推向主流音樂圈。
不過想要讓短視頻歌手出圈或者進入主流音樂圈,現在無疑還是一件難題。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短視頻音樂的流量目前更多還是聚集在作品,並且藉助著歌曲的二次創作得到的流量,也並未完全湧向歌手。
有別於傳統音樂平臺訂閱制的邏輯,短視頻算法推送的機制,也讓音樂人製造爆款的機會變得不確定。而缺少持續產出爆款的能力,很難讓用戶記住作者本身。
一個案例便是,在2019年某個音樂頒獎盛典上,表演嘉賓包含新生代偶像和短視頻音樂人。剁椒娛投(id:ylwanjia)看到的情況是一方面通過選秀出道的歌手歌曲生疏但被粉絲簇擁;另一方面,通過短視頻帶火的音樂人,旋律熟悉但臺下無人問津。
在江蘇衛視《蒙面唱將猜猜猜》第四季中,節目組也請來了因短視頻走紅的歌手陳雪凝。整期節目中,在場嘉賓無人猜出陳雪凝的名字,而她自己說話的機會非常少,被質疑為「隱形人」。
另外董寶石雖然靠著《野狼disco》的走紅獲得了一些關注,也在後續得到了和陳偉霆合作的機會。不過據知情人介紹,在董寶石和陳偉霆的合作中,英皇方面(陳偉霆方)十分強勢,甚至要求單曲宣發環節不能出現任何關於董寶石的物料。
……
雖然目前短視頻音樂人面臨著「歌紅人不紅」的尷尬處境,不過對於多數音樂人而言,短視頻時代起碼相比過去有了更多露出機會。不少獨立音樂人雖然難以邁入主流音樂圈,但作品曝光得到收益,也足以「小富即安」。
或許正如《野狼disco》中所唱,「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