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舅公前年九十大壽時的幸福合影。前排中間是舅公,舅公左右是表叔表嬸,後排是兩個表姐兩個表妹四朵金花。哥哥當時去給舅公拜壽了,可惜我漂泊在外,未能前往。照片來自表妹朋友圈!
在前一篇小文《舅公說:看得住鳥雀的崽俚不是好崽俚》裡,我說過有好多舅公,有割豬舅公、打牛倡舅公、釀酒舅公、支書舅公,還有一個當了「大官」的舅公,九十年代初還知道了有一個從臺灣回大陸探親的舅公。
有多少個舅公,就有多少個舅婆。在這些舅公舅婆裡,相處時間最多,對我最好的莫過於「釀酒舅公」餘水杏和舅婆、「支書舅公」餘水海和舅婆了。
因為這兩個舅公家住在荷洲,而荷洲中學是我的母校。我在荷洲中學度過了整整四年的求學歲月。在這四年裡,都一直住在水杏舅公家裡。
爸爸送我到荷洲中學報完名後第一件事,就是帶我去兩個舅公家。在上中學之前,早就聽說荷洲中學風氣不好,但當時沒有擇校這一說,按照地域,我和同學們錄取到荷洲中學就只能到荷洲中學就讀。當然,如果有足夠硬的關係和足夠多的金錢,擇校也不是沒有可能。但關係和金錢對我家來說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就這樣,我們西屏完小八八屆的全班同學全部進入了荷洲中學就讀。
傳言果然很快得到證實。進入中學就讀後才知道學校失竊情況嚴重,小到教室課桌上的作業本、原子筆,稍有不慎就會被偷,大到寢室裡學生用來存放一個星期口糧的帶鎖木箱動不動就被撬。
當時的學生裡,按年齡我可能不是最小的,但論身材肯定最矮小。爸爸擔心我在學校受欺負,東西失竊,於是跟舅公說讓我到他們家住宿。舅公一家很爽快就答應了。舅公家離學校很近,隔河相望,最多也就兩百三米距離。
不僅作業本、原子筆失竊,木箱被撬,最讓人受不了的是食堂蒸好的飯經常被人偷走。每當下課鈴響,幾百個學生一窩蜂湧進食堂,有些人不蒸飯,把從家裡帶來的米送去附近小賣部賤賣掉用來買零食吃,而去偷端別人的飯,像我這樣身材矮小又不怎麼靈活的人根本就擠不進去,所以就經常端不到自己的飯。那些偷飯的同學把飯偷吃了還不算,吃完連碗都不洗,隨便找個地方就扔了。這樣一來,我們這些人不僅經常吃不上飯,連蒸飯的飯盒、搪瓷缸等都一塊被丟失。於是下一頓只能去找那些罐頭瓶來蒸飯,運氣好的話一隻罐頭瓶能蒸兩三天,運氣不好蒸一頓就炸了,就不能再蒸第二次,又得去找另一隻罐頭瓶。問題是罐頭瓶蒸的飯也經常被偷。
就這樣,經常端不到自己飯的我就經常餓肚子。都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偶爾餓一頓可能還沒事,如果接連兩頓都餓那真就受不了了。在這種情況下,我就跑到舅公家裡,跟舅婆說飯丟了,舅婆就唉聲嘆氣說學校這樣子怎麼得了?於是舅婆和表嬸都叫我就在他們家吃。他們家的飯菜比學校的飯菜肯定好吃多了,我也不客氣,狼吞虎咽吃了個飽。
這樣的情況發生了好幾次後,舅婆說你這樣也不是辦法,乾脆就別在學校蒸飯了,每天放學後就來我家吃吧。那時候表姐也在荷洲中學上學,她比我高兩屆。從那以後,每天三頓我都跟著表姐一起吃,吃完又一起上學。他們一家從不把我當外人,表姐表妹吃什麼,我也跟著一樣吃什麼。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整整一個學期,直到學校領導看到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於是在新學期進行了蒸飯改革。每八個或十個同學一起共用一個大臉盆蒸飯,每個臉盆都做好編號,端飯的時候食堂工友在裡面叫號,外面等候端飯的同學拿著事先統一製作好的號牌跟工友對上號才能端到屬於自己的飯。這種方法大大減少丟失飯的事情發生!
飯是在學校吃了,但住宿一直還是在舅公家裡。每當兩個舅公家有什麼好吃的,兩個舅婆和兩個表嬸都會叫我吃。那時候,我在學校的生活真是艱苦,我家什麼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辣椒,我一個星期在學校的下飯菜就是一罐紅辣椒醬。偶爾吃一頓舅公舅婆家的飯菜,那真是一個香啊!
四年過去,我初中畢業了,成為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學校的那段生活成為了永遠的回憶。學校的管理混亂,真的不堪回首,好在有兩個舅公舅婆,有兩家這麼好的親戚,才讓我在那段歲月裡沒吃太多苦、沒挨什麼餓。
遺憾的是,水杏舅公家的舅婆和水海舅公先後離世,我都因為漂泊在外未能送兩位老人最後一程。水杏舅公的兒媳、大表嬸最近幾年都疾病纏身,今年四月份永遠離開了表姐表妹,漂泊在川地的我也無法回家表示一下哀思。讓自己稍微得到一點點安慰的是去年臘月二十七,專程讓朋友開車送我去荷洲看望了他們。當年的學校早已面目全非,校舍早就拆除,原來的校址上矗立起了一座座民房。學校確實沒給我留下美好回憶,此番去荷洲,就是專程看望水杏舅公和水海舅公家的舅婆兩位老人和患病的表嬸的。已經九十高齡的水杏舅公身體還比較硬朗,精神也矍鑠,看到我去非常高興,拉著我的手問長問短,問我們家裡的情況,問我們搬到縣城邊上好不好。水海舅公家的舅婆前幾年因為出了一次車禍,行動有些不便,她跟我說現在安在腿上的鋼筋在有生之年都不能取出來。但老人家精神看上去還不錯,一個勁誇我懂事,這麼多年都還記得老舅婆。
去年臘月底看到表嬸臉色都還不錯,沒想到僅僅過了三個月就.唉,人生無常,讓人唏噓!又想起去年正月老舅公跟表嬸表姑表姐們一起開著車子去我家看我老媽,按農村說法,外婆家的表弟都大過表哥,而九十幾歲的老舅父去看外甥媳婦,那簡直就是貴客中的貴客,讓我們全家太感動了!
無法報答他們的恩情,只能永遠銘記於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