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星星的夜晚
季節交替的天空
盈滿了秋意。
我好像能夠無憂無慮地
數清這秋夜的全部星星。
刻入肺腑的那一顆兩顆星星
如今數也數不清了，
因為晨曦即將走近，
因為明晚還有夜晚，
因為我的青春尚未燃盡。
一顆星是回憶
一顆星是愛戀
一顆星是孤寂
一顆星是憧憬
一顆星是詩歌
一顆星是媽媽，媽媽。
媽媽，我給每一顆星星都起了美麗的名字，小學時曾經同桌的孩子的名字，和佩、鏡、玉這些異國少女們的名字，和已經成了母親的女孩們的名字，和貧苦鄰居們的名字，和鴿子 、小狗、兔子、騾子、小鹿，還有「弗朗西斯·雅姆」、「賴內·馬利亞·裡爾克」這些詩人的名字。
他們都在遙不可及的地方。
恍如隱約的星星那樣遙遠，
媽媽，還有您也在遙遠的北間島。
我思念所有的一切
在這遍灑星光的山坡上
寫下我的名字，
再用泥土埋掉。
那些徹夜鳴叫的昆蟲
在為羞愧的名字而悲傷。
假如嚴寒過去春天也走近我的星星
如同墳頭上綠草茵茵
刻下我名字的山坡上
青草也會驕傲地一派茂密吧。
作者 / [朝鮮族] 尹東柱
翻譯 / 金鶴哲
選自 / 《韓國現當代文學經典解讀》，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年
별 헤는 밤
계절이 지나가는 하늘에는
가을로 가득차 있습니다.
나는 아무 걱정도 없이
가을 속의 별들을 다 헤일 듯합니다.
가슴 속에 하나 둘 새겨지는 별을
이제 다 못 헤는 것은
쉬이 아침이 오는 까닭이요,
내일 밤이 남은 까닭이요,
아직 나의 청춘이 다하지 않은 까닭입니다.
별 하나에 추억과
별 하나에 사랑과
별 하나에 쓸쓸함과
별 하나에 동경과
별 하나의 시와
별 하나의 어머니, 어머니.
어머님, 나는 별 하나의 아름다운 말 한마디씩 불러봅니다, 소학교 때 책상을 같이했던 아이들의 이름과, 패, 경, 옥,이런 이국 소녀들의 이름과, 벌써 애기 어머니 된 계집애들의 이름과, 가난한 이웃 사람들의 이름과, 비둘기, 강아지,토끼, 노새, 노루, 프랑시스 잠, 라이너 마리아 릴케 이런 시인의 이름을 불러봅니다,
이네들은 너무나 멀리 있습니다.
별이 아슬히 멀듯이,
어머님, 그리고 당신은 멀리 북간도에 계십니다.
나는 무엇인지 그리워
이 많은 별빛이 내린 언덕 위에
내 이름자를 써보고,
흙으로 덮어버리었습니다.
딴은 밤을 새워 우는 벌레는
부끄러운 이름을 슬퍼하는 까닭입니다.
그러나 겨울이 지나고 나의 별에도 봄이 오면
무덤 위에 파란 잔디가 피어나둣이
내 이름자 묻힌 언덕 위에도
자랑처럼 풀이 무성할 거외다.
윤동주
「聽人說生活著實不易， / 詩卻能如此信手拈來，真叫人慚愧。」這是詩人尹東柱在《信手拈來的詩》裡寫下的字句。
「慚愧」，似乎是尹東柱詩歌中時常流露出的情緒。《數星星的夜晚》裡也曾寫道：「那些徹夜鳴叫的昆蟲 / 在為羞愧的名字而悲傷。」
在今年年初上映的韓國電影《東柱》中，由演員姜河那演繹的詩人，最初只是個內斂沉靜、缺乏自信，甚至因對自身「有限的才華」感到羞愧而執意對「詩人」稱謂敬而遠之的年輕人。
這位於1917年出生於中國吉林延邊，先至韓國漢城學習、後又東渡日本的詩人，終因涉嫌參與反日民族獨立運動而被日警抓捕入獄。當時年28歲的尹東柱在獄中慘死時，他還只是一個尋常的文學青年，並未發表過足夠引起文壇注意的作品。
1948年，尹東柱的遺稿詩集 《天空、風、星辰和詩》在韓國出版。時至今日，尹東柱在韓國已是家喻戶曉的詩人，據說這首寫於七十多年前的《數星星的夜晚》，在韓國流傳甚廣。
「如果不能改變世界，文學有什麼用？」電影《東柱》裡，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兄弟這樣問。與熱血激進、熱衷於用革命改變世界的表兄弟相比，尹東柱是個寧願躲在書齋中埋頭寫詩、本與冒險無緣的讀書人。對政治充滿猶疑、於命運無可奈何，熒幕上這一略顯脆弱的詩人形象，似乎與現實中尹東柱詩歌的氣質頗為吻合。
和詩人的其他許多詩一樣，《數星星的夜晚》摒棄宏大敘事，而將目光投向樸素的日常。那些用鴿子、小狗、兔子、騾子、小鹿，還有「弗朗西斯·雅姆」、「賴內·馬利亞·裡爾克」等詩人命名的星星，看似毫不起眼，卻隔著七十多年的光陰，折射出令人心碎的光芒。
「他們都在遙不可及的地方。 / 恍如隱約的星星那樣遙遠， / 媽媽，還有您也在遙遠的北間島。」遙不可及的是故鄉嗎？而故鄉又在哪裡？身處激昂動蕩的時代，詩人似乎更願意與長久沉默的星星完成對話。在天空、風和星辰背後，是詩人對命運深邃的憂思。
薦詩 / 楚歌（微信號：jie-shu）
2016/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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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圖 / Daniel Ablitt
第1194夜值守 / 楚歌、失足少女、張大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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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星星是轉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