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燃一支Sobranie,看嫋嫋的青煙在眼前絲絲縷縷地飄遠,最終歸於沉寂,林莎喜歡這別樣的氛圍,也喜歡抽菸的味道。起風了,風從窗外翩然而入,亂了一屋的煙味。林莎熄滅手裡的煙,到冰箱給自己倒上半杯紅酒,復又坐回電腦前。不久,「沙沙沙」,初春的夜,雨不期而至,林莎不禁打了個寒噤,感覺寒意漸濃。
「還沒睡?」QQ那頭,小企鵝的頭像明亮地忽閃著。
「雨打窗臺,睡不著。」林莎掩飾不住一絲歡喜。
「有事?」
「沒事。」
「抽菸了吧?」
「你怎麼知道?」
「猜的,正在聽辛曉琪的《味道》」
「巧了,我剛剛也在聽。」
「算不算心有靈犀?」
「睡吧,不跟你聊了。」
林莎能想像電腦那頭,宋墨一臉壞笑的表情。她瞬間掠過一絲慌亂,稍稍遲疑一下,右手點擊滑鼠,「小企鵝」復歸於黑白。
林莎把杯子裡的酒一傾而盡,夜色透窗,雨幕的涼意絲絲縷縷,輕漾瀰漫。林莎感覺睡意縈繞襲來。
突然,「嘭」的一聲,「莎莎,快過來,你爸爸摔地上了。」媽媽喊她,擔心之色形於臉上。
「怎麼啦?」莎莎幾步蹦到了衛生間門前。
「哎喲,很疼,腳崴了。」父親皺著眉頭,聲音透出幾分歉意,好像做錯了什麼事。
「地上有水,太滑,他上廁所,摔倒了。」母親說。
林莎和母親,一人一邊,打算攙扶父親起來。但母親老矣,加上多年風溼病纏身,哪有力氣?林莎身高160釐米,體重還不到50公斤,單憑母女二人,如何能攙扶起老年發福的父親?
「等等,我去叫宋墨幫忙。」林莎轉身去打電話。
「這麼晚!麻煩人家不好吧?」母親犯愁。
「他還沒睡。」林莎扔下一句話,快速抓起了電話。一個離了婚的家庭,沒有年輕的男人在家,遇到急事時,似乎註定要狼狽不堪。
「墨子,過來幫忙,我爸爸摔倒在衛生間裡,要送他上醫院。我剛喝了酒,不能開車,你行嗎?」林莎的語速風馳電掣。
「別擔心,十分鐘,我能到。」宋墨爽快得很,林莎掛了電話。
「不用擔心,宋墨一會就到。爸爸,你忍耐一下。媽媽,你陪冬子在家。我去換衣服,待會我和宋墨送爸爸上醫院。」林莎知道宋墨馬上就到,隨即變得氣定神閒,指揮若定。
在等待宋墨的時間裡,林莎看了一下衛生間,方發覺剛買的沐浴露已經用去了一半。不用說,肯定是冬子放學後,在衛生間玩沐浴露,還弄灑了一地,才導致父親滑倒。父親體型龐大,摔倒時,身體把持不住,腳踝接著再撞上牆角.林莎有點咬牙切齒,還是這小不點弄的吧?要麼玩沐浴露,要麼給洗髮水灌水,沒完沒了,真恨不得揍她幾個巴掌。
十分鐘後,門鈴響了,宋墨跨步而入。
「叔叔怎樣?要緊嗎?」宋墨一臉焦灼,看一眼林莎。林莎點頭,心花剎那間蕩漾開來。
「不用擔心,就是崴腳了。麻煩你,實在不好意思。」母親在旁忙不迭地抱歉。
「阿姨,不客氣,我看看。」宋墨俯身看父親的傷勢。
父親表情痛苦:「足踝劇痛,不能挪步,好像有點腫脹了。」
祖籍東北的宋墨,身材高大,是高中時有名的「籃球王子」,林莎只需在旁稍稍幫忙,父親的半個身子就已架到了宋墨肩上。兩人手忙腳亂,把父親放到車子後座,只片刻功夫,就到了醫院的急診室。
掛號、看醫生、上藥、打針,在醫院折騰了半宿,當宋墨和林莎再次把父親送回家,並安頓到床上時,已經是凌晨時候了。
「你回家吧,明天還要上班,回去睡兩小時也好。」林莎充滿感激。
「喝杯茶,就走,可以嗎?」宋墨嘴角一揚,露出熟悉的笑意。
林莎泡上一壺產自臺灣的茉莉花茶,青花瓷杯,茶香繚繞,兩人在書房相向而坐。
「你爸爸的菸灰缸呢?」宋墨從褲兜裡掏出香菸,張望著找菸灰缸。
「別抽,好嗎?」林莎向父母的臥室努努嘴,順手把書桌角落上的菸灰缸拿來,放在宋墨前面。
「叔叔他們睡了,不會看見你抽菸,怎麼啦?不敢?」宋墨挑釁似的看著林莎,輕輕掩上書房的門。
「遇人不淑,真後悔學著你抽了第一支煙。」林莎接過宋墨點燃的香菸,兩人相視而笑。
「今晚怎麼啦?杜康解愁?」宋墨看著書房裡的酒杯,殘留的一抹紅酒還擱淺在杯子裡。
「沒什麼。」林莎長長地吐出一圈煙霧,「冬子在學校違紀了,再次被班主任請到了學校。」
「就這點小事?對了,晚上一個人喝酒容易傷身,煙也少抽吧,你不是菸酒的料子。」宋墨說著,順手把林莎剩下的半支煙熄滅了。
「我離婚之後,冬子變得越來越難管,還私下拿同學的文具。也許,她本意是想以此引起老師和同學的關注吧?難道我現在對她還不夠關注?回頭想,婚姻但凡還尚存一點希望,為了孩子,也值得努力維繫。」林莎拿起杯子,輕啖一口花茶。
「我不認同你的想法,我所接手的案件,離婚案最多,婚姻不幸給當事人帶來的痛苦,你能從他們的臉上讀出來。」宋墨是律師。
「真羨慕你的婚姻,珊珊還好吧?」林莎關切地問。
「她還是老樣子,婆媳不和,我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宋墨苦笑。
「教你的招數沒用上吧?」林莎帶點取笑的味道,實際上,三年高中同學,她了解珊珊的個性:女強人式的飛揚跋扈,外歸因式的處事態度。所以,宋墨自有他的難處。
「你先回吧,不然,葉珊又該生氣了。」林莎起身,作送客狀。
「那好,你補睡一覺,我先走,有事給我電話。」宋墨轉身,揮手告辭。
林莎躺到床上,朦朧睡去。突然,聽到一支樂曲,沒錯,是《荷塘月色》。睡前忘記關手機了,有人在給自己電話。林莎把手從被窩裡抽出來,在床頭柜上一陣摸索,終於拿到了手機。
「喂,喂,是莎莎嗎?我是小叔,奶奶出事了,昨晚她半夜起床,可能是絆倒了,夜裡一個人起不來,在地上躺了半宿。我剛才進來,把她抱回床上。現在你奶奶呼吸困難,瑟瑟發抖。你今天和爸爸、媽媽回來一趟,看看奶奶吧。」聽來,小叔非常擔心。
「哦,好的,我們馬上回來。」林莎「蹭地」翻身起床。瞧一眼鬧鐘,剛剛七點。奶奶應該九十多歲了,老人家竟然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凍了半宿。林莎心疼不已,焦急萬分。
「爸爸,奶奶昨晚夜裡著涼了,我今天回去看看她。回頭再給你們電話。」林莎強作鎮定,叮嚀完畢,飛車而去。爸爸腳傷,她打算自己先回去看看,再做計議。
桐城毗鄰康城,差不多兩小時車程吧。因為昨夜沒有睡好,林莎不斷地自我對話:小心開車,奶奶會沒事的……
祖母生於哪一年哪一月?恐怕沒有人真正知道。因為祖母出生時家境貧寒,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生活如此困頓,誰還會惦記她的出生日期呢?林莎只知道祖母既會講清朝末年的故事,也能講民國初年的故事。從記事開始,林莎一直與祖母為伴,晚上喜歡在祖母的房間睡覺。
有一次,大概是冬子出生不久,林莎帶上丁賀之,一家三口回老屋看祖母。祖母正在屋前空地澆菜。一畦畦的菜有的長勢不錯,有的因為乾旱已經曬蔫了,有的還沒見長。祖母幾乎天天都在地裡伺弄她的菜地,還樂此不疲。看到冬子,祖母笑得合不攏嘴,把手往衣服上一擦,就放下澆水的勺子坐在地壟上,伸出滿是泥巴的手,示意林莎把孩子放到她手上。冬子許是被祖母粗糙的手掌嚇壞了,呱呱大哭。祖母心疼她,只好不舍地把孩子還給林莎。
林莎清楚地記得祖母說的話:「男娃女娃一樣,來到自己家門就好好養。女娃更要善待。」寥寥幾句,說到林莎心坎上,幾欲掉淚。丁賀之幼年喪父,由母親一人獨自撫養成人,林莎只為丁家添了個女兒,眼看丁家香火無繼,婆婆怎麼也不歡心,變盡花樣,遊說林莎辭職再生一個兒子。當時,林莎深感委屈,幾乎患上產後抑鬱症。所以,聽到祖母的話,自然就倍感貼心和溫暖。
林莎趕到老屋,祖母仰躺在她和爺爺自結婚以來從不曾變動過的舊式木床上,她兩眼無神,空洞地看著蚊帳的上方,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床由兩塊木板拼成,床下一前一後,放兩張長條木凳,就算床腳了。床上掛的依舊是奶奶年輕時用老屋的織布機親手織的蚊帳,時光老去,蚊帳已經再尋不出半點小時候林莎記憶中的那種顏色了。房間裡,塵跡斑駁,歲月在蚊帳上剝落;在祖母結婚時的衣柜上剝落;在牆角處吊掛著的竹籃上剝落。老屋的桌椅,窗欞,角落的蛛網,發黴的門軸,久已不用的煤油燈……都讓林莎想起小時候與祖母共話床前的情景。
看到林莎,祖母微微一笑,眼角卻淌出了淚。
「奶奶,疼嗎?」林莎俯身探問,心裡充滿憐愛,一隻手緊緊地握住奶奶幾近枯槁的手,另一隻輕輕摩挲著祖母頭上稀疏的白髮。
「不疼。你回來就好。」祖母聲音很小,但林莎聽到了,心裡感到十分欣慰。突然,祖母咳嗽了,瘦弱的身子因為咳嗽而劇烈起伏,一張溝壑縱橫,遍布皺紋的臉因為咳嗽而撕裂變形……
一旁的小叔說,祖母許是感冒了。林莎稍坐片刻,馬上趕到鎮上的醫院,她的高中同學雷雨聲自醫學院畢業後,成了鎮上的一名內科醫生。雷雨聲匆忙上門,把脈、開方、配藥,告訴林莎,祖母暫無大恙,林莎一顆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下來。林莎刻意留下陪伴年邁的祖母,直到夜幕降臨,才打算開車回家。
車剛開出老家小鎮,前面就是燈光璀璨的康城,電話響了,林莎一看,是丁賀之的來電,心裡「咯噔」一下,她把車子停靠在路邊,很不情願地拿起電話。
「聽說你回來了,奶奶怎樣?」丁賀之問。
「我奶奶沒事了,謝謝。」
「明天我去看看她。」
「不用吧,她真的沒事。」
「你在哪裡?我想見見你。」丁賀之再問。
「不必了吧,我還要趕回桐城。」林莎匆忙掛了電話。正待換檔開車離去,突然,前面一輛摩託車風馳電掣一般,衝到了車子前面,停車、熄火,果然是丁賀之。
「你找我有事?」林莎下車,盯著丁賀之。
「沒事就不能見你?剛聽說你回來了,正趕過來呢。」
「說吧,你想怎樣?又輸錢了?」林莎逼視著丁賀之。
「對不起,林莎,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要錢,我向『大耳窿』借的五萬,全輸掉了。我必須儘快還錢,你知道,都是高利貸。如果不能按期償還,他們非打斷我的腿不可。」丁賀之臉無愧色,似乎這錢就該林莎支付。
「我真的沒錢,去年買了房子,再沒餘錢了。抱歉。」林莎斷然拒絕。
「看在女兒份上,你幫幫我,算我借,行嗎?最後一次,我保證。」丁賀之信誓旦旦。
「你跟我保證多少回了?哪一次說話算數?」林莎冷笑。
「這麼說,你真的不想幫我?」丁賀之突然拉開林莎,以最快的速度打開車門,隨即拔下汽車鑰匙。
「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莎莎,最後一次幫幫我,行嗎?如果你不答應,今晚這車子你也甭想開回去。」丁賀之狠狠地說,林莎能聞到賀之嘴裡噴出的酒氣。
「你瘋了!憑什麼你賭輸了錢,要我幫你償還?」林莎怒不可遏,欲搶回鑰匙。可林莎哪裡是丁賀之的對手?她剛伸手欲奪回鑰匙,手腕就被丁賀之死死握住,手部一陣疼痛。林莎又氣又恨,三年婚姻,生活裡百般的委屈和吵鬧不休,離婚了,還被他糾纏不放……屈辱的淚水一旦決堤,肆意汪洋。
正僵持,一束強烈的燈光由遠而近快速移近,車子瞬間停在林莎身旁,是宋墨,躍身而至。
「賀之,放開她!」宋墨厲生呵斥丁賀之。
「哦,原來是『宋大狀』,這麼巧?」丁賀之自知理虧,把鑰匙還給林莎,飛身躍上摩託車,一陣「突突」聲之後,瞬間摩託車無影無蹤。
「手腕還疼嗎?」宋墨低頭細看,燈光暗淡,無法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林莎以手拭淚,片刻沉默後,搖頭回應。
「先回去吧,你在前面,我跟在你後面。慢點開。」宋墨切切叮嚀。
林莎點頭。
「等等」宋墨幾步轉身回車。
待林莎回頭,宋墨手裡多了一瓶可樂和幾張紙巾,「你喜歡的可樂,擦把臉再走。」
林莎接過可樂和紙巾:「謝謝。你怎麼在這?」
「今天剛好過來見一個當事人,回去再說吧。車慢些開,我手機沒電,路上沒法通話。」宋墨叮囑。
林莎無言,駕車緩緩駛離小鎮。其後,宋墨的車子不緊不慢,一路跟隨。從康城回桐城的路是依山蜿蜒前行的國道,沒有路燈,從駕駛室看出去,只能看到車燈所及的一小段路面,幸而國道兩旁,每隔幾米,還插著稀稀疏疏的護欄,護欄因為車燈的照射反射出清冷的亮光,讓人知道路的邊界。群山對峙,溪流無聲,萬籟俱寂。
初春的夜晚,過路的車子不多,兩車一前一後,仿如在漆黑的布幕上穿行。林莎打開CD,是她最喜歡的英文歌《Yesterday Once More》,憂鬱的中音,親切自然的曲調,曠遠而深情的歌詞,讓她想起他們曾一起嬉笑度過的高中三年:It’s Yesterday Once More……她知道,後面有一輛車,有一束溫暖的光,有一個多年的朋友,此刻,在陪伴她,走在回家的路上。林莎心中的不快隨著歌聲飄遠,如絲如縷,消逝在黑黝黝的夜色裡,她的心情慢慢地變得愉悅而從容。
回到樓下,熟練地停車,翩然打開車門,哼支小曲,快步走到樓梯入口處,正欲等待宋墨跟上。驀地,黯淡的燈下,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葉珊!
「珊珊」林莎失聲。
葉珊漠然,看向正在停車的宋墨,轉身疾走。
「你等等。」林莎伸手欲挽留,只觸到了空氣。
葉珊跑遠,宋墨佇立車前,一片驚愕!
「你回家吧,辛苦了!」林莎衝宋墨喊。
猶豫片刻,宋墨駕車離去。
冰冷的感覺如潮水般瞬間把林莎湮滅,她不由得渾身發顫:明天該怎麼辦?明天會是新的一天嗎?
04章心理督導之——離婚:當如何與前夫(前妻)相處?
【心理學導言】
隨著社會發展,人們的婚姻觀念,越發從保守趨向開放,單親家庭孩子的群體便也隨之日漸壯大。不可否認,很多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都很優秀。同樣,也不可否認,父母離異,還是會給無辜的孩子帶來或深或淺的心理傷痕。所以,為了儘量減少離婚事件給孩子造成的心理創傷,離婚了,當如何跟前夫(前妻)相處?或許值得所有離異夫妻深思!
在諮詢室裡,看多了離異夫妻的怪現狀:有的夫妻婚姻不在了,但怨恨猶在,孩子則不幸被淪為一方抱怨的「出氣筒」。有的夫妻婚姻不在了,但彼此形同陌路,鮮有聯繫甚至再無聯繫,孩子常年缺失父愛或者母愛,成為被某一方遺忘的「孤雁」。這樣的孩子,長大之後,或者自我價值感低,或者自卑,充滿不安全感,更可怕的是,因為常年感受不到父母完整的愛,他們會日漸失去愛的能力……
誠然,離婚並不是你的錯,但如果離婚了,為了孩子,請你跟你的前夫(前妻)做朋友,繼續為你們的孩子,營造一個充滿愛與安全感的成長環境!因為你的孩子,值得你們這樣做!
【問題與思考】
1、作為一名單親母親,你認為林莎在家庭中的角色做得怎麼樣?你如何解讀林莎與丁賀之之間的關係?關於冬子私下拿同學東西的行為,如果你是諮詢師,你怎麼理解冬子的行為?小時候,你試過私下拿父母或者別人的東西嗎?如果有,你怎麼看待小時候自己的那些行為?
2、不少年輕的夫妻,在孩子出生後,或多或少出現一些抑鬱情緒。林莎生下冬子,曾經擔心自己患上產後抑鬱症,你對產後抑鬱症有哪些認識?如果你已經為人父母,在如何避免產後抑鬱方面,你有哪些成功的經驗值得與人分享呢?你接手過因為產後抑鬱而來求助的個案嗎?請分享你的諮詢經驗。
3、在你身邊,有離異家庭的孩子嗎?如果有,請你談談你對這些孩子的認知與了解。作為心理諮詢師,你希望能為他們的心理成長做點什麼?對那些離異的夫妻,在引導他們友好相處,關愛孩子方面,你有怎樣的理解和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