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問一個登山者為什麼登山,他會回答:因為山在那裡!如果你問夏爾巴人為什麼登山,他會回答:因為家在那裡!某年,一支裝備精良的登山隊正艱難地向珠峰攀登,忽見從山頂上跑下一個赤腳少年,問他冒著生命危險上山幹什麼去了,少年說,我家的牛今天早上跑沒了,我上山去找找。
1953年,當紐西蘭登山家埃德蒙.希拉蕊隨探險隊來到珠峰腳下時,他發現登上珠峰遠比自己想像的要艱難許多。正當希拉蕊和同伴進退兩難時,一個小夥子趕著犛牛走了過來。希拉蕊眼前一亮,看到了一絲希望。他走過去連說帶比劃,希望這個健壯的小夥子能做他們的嚮導。這個叫丹增·諾爾蓋的夏爾巴小夥子愉快地接受了他們的請求。
同年5月29日,埃德蒙·希拉蕊和丹增·諾爾蓋一起接近珠峰頂,在距離峰頂只有1米的時候,希拉蕊停下來說:「這是你的土地,你先上去吧!」希拉蕊和丹增站在了地球最高峰——珠穆朗瑪峰那長不過5米,寬不過2米的峰頂上,一舉改寫了珠峰頂沒有人類足跡的紀錄。此後60餘年間,已有1300多人登上了珠峰,並刷新著各種世界紀錄。不過,在所有這些光鮮和榮譽背後,都離不開夏爾巴人如影隨形和默默無聞的幫助與付出。或許可以說,沒有「影子登山者」的夏爾巴人,絕大多數人登頂珠峰會是一項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早在珠峰被認定為世界最高峰,被蜂擁而至的登山者徵服之前的千年時光裡,夏爾巴人就世世代代在這裡生存了。約有10萬餘人的夏爾巴人是一個生活在中國、尼泊爾邊境的跨國民族,主要居住在尼泊爾境內,中國西藏境內有約2000人。有人說他們是西夏後裔,也有的人說他是四川木雅藏族人。因為「夏爾巴」在藏語裡,意為「來自東方的人」。日喀則市陳塘鎮是中國境內夏爾巴人最大的聚集區。或許是因為人口較少的原因,夏爾巴人在中國屬未識別民族——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居民身份證」上,其民族一欄寫的是「其他」。
長期的高山生活塑造了夏爾巴人獨特的體貌特徵:由於空氣稀薄,他們的肺活量大得驚人,一位西方記者曾經開玩笑說,夏爾巴人長著專門用於登山的第三片肺葉;他們的血壓很低,這保證了大腦供血充足,肌肉伸縮有力;與腿部相比,他們的軀幹偏長一些。夏爾巴人與生俱來的登山天賦也讓英國登山家亞瑟·韋克菲爾德感嘆不已:「這是老人、婦女、男孩和女孩組成的花花綠綠的搬運隊伍,在海拔6000米的高度上,他們背著80磅的器材設備卻能攀登自如,一些婦女甚至還背著孩子!晚上,這些『高山搬運工』就睡在帳篷外邊,只找一塊大巖石擋風,他們似乎並不在乎夜裡零攝氏度以下的低溫。」
夏爾巴人血紅蛋白比平原人種低,在海拔4000米處的血氧含量同平原地區正常人指標,相較攜帶的含氧量高出3倍,這樣的的身體簡直就是為了在高海拔地區生活而特意創造出來的。他們擁有一個特殊的基因——ACE基因,ACE基因是決定人體有氧耐力素質的關鍵因素,它可以通過影響人體的心肺功能,來影響人體的有氧耐力素質。他們的細胞可以在低氧環境下正常工作,並為身體進行各項運動提供充足的能量。這使得夏爾巴人適應高原生活,不會產生高原反應。而對大部分普通人來說,擁有這樣的體質簡直是天方夜譚。
義大利登山家萊因霍爾德·梅斯納爾兩次在不依靠氧氣罐的情況下成功登上了珠穆朗瑪峰,這一奇蹟般的成就使得他成為蜚聲全球的登山家。但是,如果和夏爾巴人比起來的話,他的奇蹟並沒有什麼了不起。49歲的夏爾巴人凱米.瑞塔·夏爾巴於2019年5月第二次從南坡登上了世界最高峰,打破了他本人於2018年創下的世界紀錄——22次成功登頂。此外,夏爾巴人在珠峰之巔曾創造待過最長20小時的紀錄。事實上,關於珠穆朗瑪峰幾乎大部分記錄都是由夏爾巴人所創造的。夏爾巴人多爾傑只用了8小時10分鐘就從海拔5400米高的登峰營地登上了山頂,成為歷史上最快登頂珠峰的人。對於那些訓練有素的西方登山者來說,完成和他同樣的路途,最快也需要4天。
作為珠峰和登山者之間的「中間人」,夏爾巴人冒著失去生命的風險運輸補給物資,一次次走過艱險的登山路。他們的辛勤工作使得富有的西方登山者能夠獲得足夠的重要補給、氧氣罐和登山裝備。除了要運輸物資、建設營地、修通線路,他們還要為登山者引路,在別人遇到危險時進行救援,甚至給登山客戶們燒水、做飯、鋪床。在珠峰登山史上,夏爾巴人以生命為代價創下了「三個世界之最」:成功攀登珠峰人數最多,無氧登頂珠峰人數最多,珠峰遇難人數最多(60多人)。數據顯示,一個夏爾巴嚮導在工作時死亡的可能性比一個伊拉克戰場的美國士兵還要高12倍。
對於普通的登山者來說,面臨危急情況時可以放棄登頂,可夏爾巴人不可以。沒有一個夏爾巴人會忘記2014年4月18日,那是珠峰登山史上最黑暗的一天,雪崩讓16個夏爾巴人失去了生命。山難之後,整個夏爾巴人的村落都在焚燒松枝,遮天蔽日的煙霧模糊了天空,空氣中瀰漫著巨大的悲傷,他們一再失去摯親,這樣的情緒已經累積了幾十年。從山難中活著回來的人一直不停的喝青稞酒直到醉倒,而有親人離開的家庭則陷入了巨大的黑暗。
由於夏爾巴人所居住的地理位置的原因,他們的生活非常貧窮,唯一的生活來源便是帶領世界各地的攀登者登頂而獲取的費用,一次的價格在10000美元左右。如今大部分夏爾巴人都會進入尼泊爾登山協會進行專業的登山訓練,成為職業的登山教練。為了更好為客戶服務,他們開始去學習各國的語言。現在夏爾巴人幾乎不再做為客人背負重物的基礎工作,而是去指導和訓練年輕的登山者。
「人們很多時候會以為自己徵服了珠峰,其實不是這樣的,當你登頂的時候,你只不過是像小孩在母親的膝頭睡覺罷了。」在夏爾巴人心中,珠穆朗瑪峰是母親,是女神,是不可褻瀆的神聖的存在。1953年隨英國探險隊實現人類首次登頂珠峰的親歷者,夏爾巴人坎查說:「我小時候,冬天有很多英尺高的雪。現在,許多峰頂是黑色的,這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