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窗外的風隱約有嗚咽之聲。
盧莫愁只得盯著天花板，
將失落一點一點咽回去。
婚後第二年，公婆沒再上門來打擾。
繼母搬進城裡，開始跳廣場舞、打麻將、逛超市，閒來則為兒女的終身大事操心，也根本沒空來噁心盧莫愁。
生活進入相對平靜的狀態。
唯一讓盧莫愁不太開心的，是陳非凡變得忙忙碌碌，應酬和出差都成了常事。從前日常的接送，也不知不覺地取消了。
他總是在她熟睡時悄悄出門，只在微信裡匆忙留一句話：早餐自己買著吃吧，上班就打車，別省錢。
盧莫愁苦笑。
打車是捨不得的，她只能無精打採地穿衣洗漱，再懶懶散散買上個包子，一邊味同嚼蠟地啃著，一邊等待公交車開來。
家裡那個簡陋的廚房，也慢慢閒置了。
畢竟，陳非凡的一日三餐都在外面解決，盧莫愁懶得開夥，時常用麵包或泡麵打發自己。久而久之，灶臺和油煙機都落了層淺淺的灰，煙火味已經徹徹底底地遠去了，廚房連同著整個家，都是冷冷清清的。
某天盧莫愁翻看微信，忽然看到一句話。
「廚房的溫度，決定家庭的溫度。」
她細細閱讀著其中每個字，眼淚忽然譁啦譁啦掉下來。她頓了頓，把文章轉發給了陳非凡。
但他沒回復。
始終都沒回復。
就連那事兒，也變得稀稀落落起來。
從前的陳非凡血氣方剛，對盧莫愁很是貪戀。兩人往床上一趟，就能聊天、玩鬧，待一整天也不覺得煩。但如今，他早出晚歸倒頭就睡，哪怕是妻子摸索著暗示，他也會把身子扭過去：「親愛的，我困了，我想睡覺。」
夜涼如水，窗外的風隱約有嗚咽之聲。
盧莫愁只得盯著天花板，將失落一點一點咽回去。
與田小雨見面時，盧莫愁便委婉問道：「你老公忙不忙？」
田小雨低頭切牛排：「還好吧，他自己開店做生意，時間比較自由。怎麼了？忽然問這個？」
說罷抬起頭，把刀叉順手放下，拿犀利的眼神盯住閨蜜。自覺告訴她，盧莫愁遇到了某些不好開口的為難事，但她也不催，只默默看過去，等待著盧莫愁開口。
「唉……」
盧莫愁嘆一聲，下意識地把水杯攥在手裡，雙手也不自覺地搓動起來。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把事情和盤託出。
田小雨傻眼：「有這麼忙？他具體是做什麼工作？」
「我也不知道，只曉得跟裝修有關，他管水電。他在家從不談工作上的事兒，我也很少問。」
「那你想怎麼辦？」
「我不知道，我一方面覺得他辛苦，一方面又覺得委屈。現在家不像家，日子過得怪沒勁兒的，跟單身沒什麼區別……」
說話間，盧莫愁長籲短嘆，眉宇間憂愁漸起，悲傷也一點點地濃稠凝重起來。
田小雨「嘁」一聲，牙齒狠狠咬在牛排上：「我就說，你當初不該嫁給他！這種被家庭拖累的男人，可有得累呢，你得陪他吃多少苦，才能看到明天啊！唉，真是作孽。」
說罷，刀叉又快速運動起來。那切肉的聲音略有些刺耳，盧莫愁心中不悅，隨即低下頭去，認真切自己那一份。
說實話，她不喜歡別人看低陳非凡。
自己吐槽可以，但別人那一通埋怨，也同樣會讓她產生挫敗感。這種時候，她是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何為夫妻一體的。
但她也明白，田小雨是替自己著急。
所以只能大快朵頤儘量轉移注意力，好把焦灼和傷心都跟著美食一道，大口大口吞下去。不是有人說嗎，吃好了，心就不空了。
可一塊牛排還沒嚼完，又聽田小雨幽幽嘆道：「其實，陳非凡也有陳非凡的好處……」
這倒是句新鮮話。
要知道，田小雨一直看陳非凡不順眼，言語中沒少打擊挖苦。此刻話鋒大轉，盧莫愁大吃一驚，嘴裡的咀嚼動作慢了許多，眼神裡也寫滿訝異。
田小雨笑笑，將面前那杯橙汁一飲而盡。
但不知怎的，一杯果汁被喝出了白酒的架勢，那個笑容似乎比哭還難看。
「老吳不讓我懷孕呢。」田小雨把玩著杯子，把腦袋晃了晃，假裝是漫不經心說出口。
「因為他的兒子？」
這是盧莫愁唯一能想到的理由。那天的婚宴鬧劇也說明，吳家人把那孩子視作眼珠子般，想必也不願再生出個小的來爭寵，「他們說，反正有人繼承香火，沒必要再生了。你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
田小雨淚光盈盈，擦鼻子的紙巾已經扔了好幾張。
「那你就生嘛，為什麼要聽他們的？」
這下，輪到盧莫愁恨鐵不成鋼了。
「我得生得出來呀！老吳不配合。再說了，萬一他們鐵了心不要，我拿什麼養孩子？我現在是全職太太，我又沒收入的……」
田小雨絮叨著，又把紙巾打溼了一張。
想來也真是奇怪，明明嫁了有錢人，明明過上了夢寐以求的日子，可糟心事一件接一件。從婆婆、丈夫到繼子，似乎每一個人不能消停過日子。
難道，這就是高攀的代價？
假如當時嫁的是任飛呢？
他會不會像陳非凡一樣，拼著半條命去掙錢養家餬口？可自己又能不能像盧莫愁那般，忍受窮困與孤獨？
再說，盧莫愁不也一肚子苦水沒處倒嗎？
嫁人這件事兒，好像怎麼選都是錯的。嫁給愛情還是合適呢？怎麼選都有遺憾，怎麼做都會意難平吧。
盧莫愁勸田小雨找個工作。
相處多年，她曉得田小雨古道熱腸，能為朋友兩肋插刀，但也明白閨蜜的致命弱點。
年少時不愛讀書、畢業後懶得上班，人生的一大半希望，都賭在嫁人與生娃上。盧莫愁不贊同這樣過日子，卻也能尊重旁人與自己的差異。
哪怕她是最親近最要好的朋友。
可事到如今，她還是不得不多了一句嘴，將那些逆耳忠言講了出來：「吳正強未必靠得住，你得想好退路。其實，陳非凡也未必靠得住，女人嘛，能靠男人是福氣，但福氣未必能撐一輩子。」
「嗯。」
田小雨點點頭，眼角那滴淚，終於慢慢風乾了。
兩人換了話題，盧莫愁心裡卻忽的冒出一個主意：或許，我也該找個兼職做，一來打發時間，二來也為非凡分擔，早點買房安家。
有了這個念頭，她便開始處處留心，哪怕走在路上，也會下意識地看看信息欄，試圖為自己找點活兒幹。
不久後，機會還真來了。
招聘信息是在校友群裡發現的，原來是某師兄投資了個輔導班，正在招課後輔導老師。要求倒不算高，學歷在大專或以上，年齡和性別都不限，唯一著重突出的，是要有耐心、有愛心、有恆心。
「最好是喜歡小朋友的，因為我們的主要目標群體，是小學一到三年級的學生。」
盧莫愁覺得，這幾乎就是為自己量身打造。
因為，她還懷念著那個失去的孩子。或許，那些嘰嘰喳喳做作業的小朋友，能夠修復心上的傷口？
想到這裡，盧莫愁抽了抽鼻子，毅然點擊那位師兄的頭像，向他發起好友申請。
婉兮，90後寫手，不偏激不毒舌，有溫度有力量。微博 @婉兮的文字鋪，個人公眾號：婉兮清揚（ID：zmwx322），已出版《那些打不敗你的，終將讓你更強大》，新書《願所有姑娘，都嫁給夢想》火熱銷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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