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收到總統祝福是什麼排面？
俄羅斯的一位零零後，就在18歲生日當天曬出了普京的祝賀信件。
「你延續了我們國家花滑隊的優良傳統。儘管年紀輕輕，已經取得了很高的成就。你的天賦、能力和對勝利的渴望，將持續在以後的生活中幫助你。祝再創輝煌。」
△扎吉託娃 / thedigest
生於2002年的阿麗娜·扎吉託娃（Alina Zagitova），前不久剛度過自己的成年禮。
這位被日本媒體稱之為「絕世美女」、高票當選「奧林匹克時尚偶像」的靦腆小女孩，是俄羅斯引以為傲的花樣滑冰名將。
取名字諧音，中國觀眾管她叫「雜技」。
△被稱為絕世美女的雜技 / 視頻截圖
扎吉託娃，在被看見之前
「能忍住嗎？」
「可以。」
背身撐著欄杆，左腿高高抬起，被芭蕾老師用力地推向面部。這個畫面，是15歲的雜技在進行拉伸練習。
2017年，俄羅斯RT電視臺拍攝了紀錄片《冰火之路》（Of Ice and Fame），將鏡頭對準了兩位花滑運動員的訓練和生活日常。
影片的主角，是阿麗娜·扎吉託娃，以及她的師姐——葉普根尼婭·梅德韋傑娃（Evgenia Medvedeva）。
和外向張揚的師姐不同，雜技的性格屬於刻苦追趕型，話不多，也遠沒有師姐自信。
出生於距離莫斯科1129公裡的老工業城市伊熱夫斯克，雜技的人生從一開始就被託付給了競技體育。
2002年，雜技出生，但父母一直沒給她取名。一年之後，爸媽才終於拿定主意，決定沾一沾藝術體操名將阿琳娜·卡巴耶娃的光，給女兒取名為阿麗娜·扎吉託娃。
△小時候的雜技 / 截圖
此後，便是緊密鑼鼓的逐夢滑冰路。四歲，雜技被帶離家鄉，到另一個城市正式上滑冰課。兩年後，為了換教練，又輾轉搬回伊熱夫斯克，繼續學習。
在家鄉小打小鬧始終不夠。2015年，雜技終於來到莫斯科，成為艾特利·圖特別麗澤的徒弟。
這位大名鼎鼎的金牌教練，曾培養出多位傑出的花滑選手，人稱「面姐」。因為教學風格嚴厲，日本媒體甚至直接賜予其「鐵之女」的外號。
△雜技和面姐 / 視頻截圖
但進入名師門下並沒有讓雜技的花滑路走得更順暢些。
跳躍動作只能完成個兩周跳、在29人的小比賽裡面竟然排到28名。「訓練並不有趣，我經常摔倒、摔傷。有時回到家，連坐都坐不下。因為實在是太痛了。我不知道要怎麼努力，總是要被人推著走。」
因為基礎差、進步慢，雜技一度要被逐出師門。
△面姐一開始不認為雜技有才能 / 視頻截圖
「面姐要開除我，說明我可能的確就不是那塊料。」雜技曾經打包好行李、買好鮮花，登門道謝作別。那一年，雜技13歲。
面姐最後還是給了雜技一次機會。
△雜技曾想著離開 / 視頻截圖
雖然成功留在了組裡，但苛責仍然常見。紀錄片裡，雜技的段落總是充滿了被挑刺的畫面。腳不對、視線又錯了、難度再高點，鏡頭在前，面姐也不留情面，直接點評「你跳得很差很差」。
面對責問，雜技總是靜靜地聽著，低頭怯著聲應答。
△低頭應答的雜技 / 視頻截圖
但她仰望的師姐就不一樣了。
每當鏡頭轉向梅德韋傑娃，氣氛總是瞬間由暗轉亮。
大兩歲的師姐，霸氣的花滑女王
存在感超強的大眼睛，嘰嘰喳喳的活潑勁，梅德韋傑娃骨子裡有種天生的明星魅力。
這位被中國觀眾稱作「梅娃」的九零後女生，有著和雜技截然相反的背景和性格。
出生於大城市莫斯科，梅娃從6歲開始就跟著面姐學習。
△梅娃 / 視頻截圖
首次參加國際滑聯初級大賽，就獲得決賽資格並拿下銅牌；第一次去高手雲集的俄羅斯錦標賽，就衝進前五；世界青年錦標賽，幫助俄羅斯連續兩次橫掃領獎臺。強勢出道，驚豔四方。
此後，金牌佳績不斷，頻頻刷新世界紀錄。
△梅娃能力很強 / 視頻截圖
小白暴風成長為超級新星，新星又反過來為教練的名聲增加含金量。師徒二人，互相成就。
作為面姐教練生涯的首位門徒，梅娃的地位不言而喻。
談及梅娃，面姐有種老母親的驕傲。「她的吸收能力就像海綿一樣」，「她情感充沛、善於表達，表演能力大概是在女單選手裡排名第一的」。
△梅娃是面姐的得意門生 / 視頻截圖
每次比賽，面姐都在臺下溫柔地看，懷裡總抱著梅娃最喜歡的露娜公仔。
雖然受寵，但梅娃要是表現不好，一樣得挨罵。
小時候剛開始學三周跳，梅娃總是失敗。面姐看得生氣，直接把她放倒，拎著腿，頭衝下，在冰面上拖行。「你這麼喜歡摔是吧，就讓你摔個夠」，一直拖到梅娃抽筋喊停。
△梅娃也不是一直完美 / 視頻截圖
和雜技的內斂不同，梅娃的情緒相當外放，有時候甚至顯得有些火爆。
動作練不好，摔了，人還沒起身，就先雙手舉拳，啪地一下砸向冰面；被摳毛病，哭得臉通紅的梅娃鼻涕一抿，把紙巾握成球，用力地扔在桌面。
挫敗時，生氣、不忿、著急；順利時，開心、融洽、自信。心情總是寫在臉上。
△梅娃的心情總寫在臉上 / 視頻截圖
發洩完之後，梅娃平復下來聽講解，點點頭，轉瞬又投入到訓練之中。訓練生活雖然艱苦，但勝在有成就感作支撐。績優生的苦惱，只在於如何讓成績繼續保持在高位的問題上。
紀錄片裡，梅娃正在為第二年的平昌冬奧會做準備，反覆練習著俄羅斯經典——《安娜·卡列尼娜》的曲目。
影片的最後，記者問及師妹二人的關係，梅娃的回答頗有大將之風的從容和得勢者的餘裕。「競爭只存在於冰上。那是熾熱的激情，顧不上友情。運動就是這樣，不能有一點鬆懈」。
那個時候，頭頂世界冠軍光環的梅娃還沒意識到，追光燈下的主角即將被替換。
同門相爭，局勢翻轉
隨著《堂吉訶德》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冠軍花落誰家已沒有懸念。
2018年，平昌冬奧會，扎吉託娃以239.57的總分爆冷勝出，搶走了師姐的金牌。
世錦賽二連冠、歐錦賽二連冠、大獎賽總決賽二連冠，2015年至2017年，是梅娃所向披靡、風光無限的三年。
好不容易等到奧運，離大滿貫只有一步之遙。沒想到，眼看要到手的金牌就這麼飛了。
不只是梅娃本人，這個結果讓不少觀眾都直呼始料未及。
比梅娃小兩歲的雜技，首次試水奧運會就把大獎收入囊中，一躍成為史上第二年輕的女單冠軍。而這，不過是她剛剛升入成年組的第一個賽季。
擊敗師姐，萬裡前程由此展開。
雖然人們為梅娃大呼心疼，但實際上，雜技的突圍並不是一場意外。
奧運之前，蛻變早有跡象。2016至2017賽季，還在青少年組的雜技，就橫掃了所有青年組比賽冠軍，把能破的記錄都刷了一遍。
進入成年組之後，又迅速適應新環境，從B級挑戰賽、日本公開賽，到大獎賽中國杯、法國站，再到總決賽、歐錦賽，一路過關斬將，勢如破竹。
從一度被勸退的小娃娃，到掌握5種三周跳、練出勾手三周接後外結環三周連跳的實力選手。成長，於雜技而言，是長久的孤寂，沉重的回饋。在耀眼的師姐身旁，出彩尤為艱難。
△雜技的成就來之不易 / 視頻截圖
正值15歲黃金期，剛升入成年組就遇上奧運會，雜技奪冠當然有幸運的因素在其中。
但幸運並不是全部。
那一年，雜技在團體賽自由滑項目，以158.08分刷新梅娃保持的記錄，又在女單賽事的短節目項目拿下82.92分的最高分，在難度分上超越梅娃。不用看完全部項目，明眼人都知道，梅娃奪金，希望不大。
實力的差距，早已悄然拉開。
回看從前，13歲的雜技說起自己的摔傷時仍帶哭腔，低頭摸著手機喃喃，「媽媽也不在身邊」。短短兩年，場外觀望的小女孩，已經能獨當一面，承受更嚴苛的目光。
最後一項自由滑結束。當分數在屏幕打出，勝負便已揭曉。
面姐緊緊擁著痛哭的梅娃，雜技一個人坐著，把手中的玩偶轉了又轉。奪冠時刻，不敢狂喜，連在眼眶打轉的淚水也變得複雜。
雜技怯怯地露出微笑，把頭埋在玩偶下，匆匆擦去眼淚。
一路走來，真是不容易了。
△奪冠掉淚的雜技 / 截圖
休賽風雲，悲劇重演
「剛學會走路，就被帶去學滑冰。」在俄羅斯，滑冰被稱作家門口的運動。
作為花滑領域的重要參與者，俄羅斯的角色向來不容忽視。
對於自己的實力，俄羅斯非常自信。「歐洲沒有俄羅斯這樣的花滑選手」，編舞導演、2002年奧運會銀牌獲得者伊利亞·阿維爾布赫（Ilya Averbukh）直接總結。
△俄羅斯花滑選手的訓練在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 / 微博截圖
在他看來，如果俄錦賽前六名的姑娘都去參加歐錦賽的話，別國選手根本就排不上號，因為前六名通通都會被俄羅斯的選手佔去。
在俄羅斯參加青少年錦標賽，自由滑只要有一圈沒轉好，排名就會被瞬間甩出前十。內部競爭之激烈，可見一斑。人們評價俄羅斯的運動員培養系統有如工廠，體育運動依靠競爭存續。
△競爭激烈 / 視頻截圖
不得不否認，近年來俄羅斯向世界舞臺輸送了不少令人驚豔的花滑選手。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天才少女的衰落和飆升來得一樣迅速。
運動員們通常在15到16歲進入巔峰期。一旦接近成年，身高體重的變化將會對比賽表現帶來明顯的影響。「發育關」，被視為職業生涯的下坡路標誌。俄羅斯的女單選手，大多只有兩年的時間來表現自己的最高水平，星途可謂相當短暫。
△梅娃在紀錄片中提到，17歲的她也已經在討論「年輕的一代」 / 視頻截圖
即便是面姐手下的名將，也逃不過18歲的魔咒。
平昌奧運之後，雜技又在後來的世錦賽拿下金牌，成為俄羅斯第一位實現大滿貫的花滑女選手。光環集聚、技能加滿，作為包攬國際冰聯所有主要賽事冠軍頭銜的17歲少女，花滑路本該愈走愈寬才是，但現實恰恰相反。
去年年底，雜技宣布休賽。
未來的全俄錦標賽、歐錦賽、世錦賽都不參加了，消息在體育界引發熱議。「我現在的生活已經擁有一切了」，對於休賽，雜技的說法是「缺乏比賽動力」。
△雜技在2019年年底表示將暫別賽場 / 微博截圖
理由看似體面，背後的無奈內行人早已心知肚明。
當青年組的小師妹都已經掌握阿克塞爾三周跳、甚至四周跳的時候，前輩被拍死在沙灘上，不過是遲早的事。
2019年大獎賽美國站，15歲的安娜·謝爾巴科娃（Anna Shcherbakova）在自由滑中完成兩個勾手四周跳，奉獻出大獎賽史上第一個女單四周跳。
大獎賽總決賽，雜技排名墊底。登上領獎臺的，是她的三位同門師妹，科斯託爾娜婭、謝爾巴科娃和特魯索娃。
△後浪追前浪 / 微博截圖
故事多麼相似。第一個成年組賽季就登上世界最高領獎臺，用難度分打敗前輩。三位師妹的崛起之路，就是雜技的歷史重演。
三小隻復刻雜技，雜技復刻梅娃。重重複重重，成長軌跡幾無差別。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 視頻截圖
人們閃亮登場，旋即火速退出一線，這已經成為俄羅斯女子花滑育才的老毛病。
女王年年換新，更迭速度比韓國量產偶像還要快。年輕女孩被推著前進，不得不對自己要求更狠，以儘快實現突圍。
她們瘋狂攻克那些難度更大的技術動作，不斷推高后來者的入場門檻，同時也把前輩逼得更緊。拼死拼活的女孩，走不過青春期。
△競技在一步步升級 / 視頻截圖
要問如何讓那些寶貴的天才有更穩定的進步、運動生涯能走得哪怕再長遠一些？
疲於造星的俄羅斯滑壇，無暇顧及。
參考資料：
of Ice and Fame, RT News, 2018-2-14
激動！フィギュア新時代 女王ザギトワ 引退騒動の真実, TV Asahi, 2020-2-16
Алина Загитова: Этери Тутберидзе, большие победы, мотивация, Первый канал, 2019-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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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產、挑戰和網絡比賽：新冠疫情下的俄羅斯體育, 透視俄羅斯, 202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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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花滑名將扎基託娃宣布休賽引發熱議, 新華網, 2019-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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