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百年風雨的賈府,已經不知道家中究竟有多少奴僕。這些奴僕們世世代代在賈府繁衍生息,他們的兒女成為賈府新一代的奴僕。在這些奴僕中,丫頭成為《紅樓夢》中的人數最龐大的一支隊伍。畢竟,《紅樓夢》是以女子為主題的一部作品。
按照賈府的規矩,每位主子房裡有多少丫頭,都有定例。賈母房裡有八個一兩銀子月例的大丫頭,其他二等丫頭和小丫頭若干;王夫人房裡有四個一兩銀子月錢的大丫頭,其他二等丫頭和小丫頭若干;而各位小姐,則是每人兩個一吊錢月例的二等丫頭,十來個小丫頭。
按說,賈寶玉應該和各位姐妹們是一樣的,但是因為賈母的寵愛,怡紅院的丫頭便格外多。以襲人為首,大丫頭有晴雯、麝月、秋紋、碧痕等人,小丫頭有芳官、四兒、墜兒、佳蕙、紫綃、小紅等人。
對於古代的女人來說,女紅是一門必修課,小姐們也必須學會針黹女紅,這些丫頭們自然更是必須要有很出色的針線活。作為怡紅院首席大丫頭的襲人,常常帶著這歇一天,一起做針線。
然而,明明怡紅院中有這麼多丫頭,襲人卻偏偏要找史湘雲幫忙做針線。
賈寶玉的鞋子她做不過來,就找史湘雲幫忙;賈寶玉的扇套,也是史湘雲做的……史湘雲說過這樣一句話:「論理,你的東西我也不知道做了多少了……」可見,史湘雲幫襲人做的東西,還遠不止這些。
其實,襲人找史湘雲幫忙,有一個很重要的理由,就是賈寶玉不穿家裡針線上的人做的衣服鞋襪,必須要漂亮的女孩子做出來的才穿。可是,怡紅院中的那些丫頭們,又有哪一個是不漂亮的呢?又有誰的針線不好呢?不出色的丫頭,怎麼可能進得了怡紅院?
更有甚者,襲人甚至連蝴蝶結子,都要請史湘雲幫她打。那一天,史湘雲帶著幾枚絳紋石戒指來到賈府,送給了襲人一枚之後,襲人又請史湘雲幫她做針線,史湘雲本來不想再說,可架不住襲人能說會道,只得勉強答應下來。
後來,襲人在大觀園中又遇上了薛寶釵,薛寶釵問她史湘雲在怡紅院做什麼,襲人便說:「才和史大姑娘說了一會兒閒話,你瞧,我前兒粘的那一雙鞋,明兒煩她做去。」薛寶釵看四下無人,便和襲人說出了史家的那些事。
原來,史湘雲在史家一點都做不得主,史家也早就不用針線上的人了,差不多的衣服鞋襪,都是家裡的奶奶和姑娘們親自動手做。襲人聽了這話,將手一拍,說:「是了,是了,怪道上月我煩她打十根蝴蝶結子,過了那些日子,才打發人送過來,還說,『打得粗,且在別處能者使吧,要勻淨的,等明兒來住著再好生打吧!』如今聽寶姑娘這話,向來我們煩她,她不好推辭,不知在家裡怎麼三更半夜地做呢……」
襲人請史湘雲替賈寶玉做鞋,是因為賈寶玉不穿別人做的。那麼,這些蝴蝶結子,也是給賈寶玉用的嗎?很顯然不是。賈寶玉一下子不可能用這麼多蝴蝶結子。賈府中那麼多丫頭,天天閒著沒事做,就是鬥嘴,閒逛。襲人為啥不讓她們做這些活兒?
還有薛寶釵的丫頭鶯兒,向來都是打結子、打絡子的好手,襲人和薛寶釵的關係又非常好,為啥襲人不請薛寶釵的鶯兒幫忙?偏偏要命人送到史家去,讓史湘雲幫著打蝴蝶結子?
其實,這與襲人的性格有關。曹雪芹說,襲人是一個喜歡「爭榮誇耀」之人。她特別喜歡在別人面前,表現自己的與眾不同,或者說,是自己與別的丫頭的不同。主子賈寶玉,事事都要依順襲人,一下子不聽襲人的,襲人就生氣。
她請史湘雲幫自己打蝴蝶結子,自然也會讓人感覺到這個丫頭的特殊性——看呢,史家的小姐都和襲人的關係特別好,事事都聽襲人的,還幫她做各種針線活。這無疑會極大地滿足襲人的「爭榮誇耀之心」。
所以,襲人寧可打發人跑到史家去找史湘雲,幫自己打蝴蝶結,也不用怡紅院的丫頭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