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萬天價帳單」價位產生合理嗎?

　　第八十三期

　　記者 | 冼芷卉 高雨田 杜聞馨

　　責編 | 夏藝菡

　　美編 | 冼芷卉

　　圖片均來自網絡

　　9月19日，微博網友@Snake_Kane在個人主頁上曬了一頓「人均五萬」的晚飯，並配上六張山珍海味的美食照片，微博下方的定位將一家名為「西郊5號」的上海餐廳拉入公眾視野。

　　8人一頓飯吃掉40萬——這些數字一經曝光便引來無數爭議，網友對其價格之高昂表示難以置信，帳單爆料者的背景也隨即被網友挖出，系香港上市公司中國稀土控股創始人蔣泉龍之子。另外，這份「天價帳單」在社交媒體廣泛傳播過程中，不少網友也對其真實性提出了質疑。9月19日下午，上海長寧區市場監管執法人員到店調查，確認「天價帳單」屬實。經《新京報》向餐廳總經理孫兆國求證，這頓晚餐的總金額確實為418245元。

　　圖1 被曝光的天價菜單

　　那麼，一張四十萬的帳單究竟如何開出？其價位是否合理？

　　此次核真錄將從熱議的源頭——「天價帳單」入手，從同類比對、成本及相關規定三個方面探討其高昂價格是否具有合理性。

　　在被曝光的帳單中，消費項主要由三部分構成：

　　核查點一

　　西郊5號餐廳菜單上的菜品價位是否正常？

　　出於評價標準的一致性，兼顧大數據和樣本量的需要，我們選擇大眾點評平臺作為菜品價位比對的來源。大眾點評是一款分享第三方消費點評的平臺，平臺上關於中國餐廳的各項數據較為客觀。作為提供本地生活信息及交易的餐飲生活服務平臺，根據《2017年生活服務業消費滿意度報告》顯示該平臺共累積13億條用戶評分評價數據，業務覆蓋全國2800多個市縣區。《2018大眾點評黑珍珠餐廳指南》（下稱《指南》）以烹飪水平、餐廳水準、傳承創新為評選標準，聯合知名美食家、烹飪專家和美食文化傳播者共同遴選發布的餐廳指南。在《指南》中鑽級分為三等，以三鑽為最高等級。

　　西郊5號屬於上海黑珍珠榜單中的二鑽餐廳，人均價位約為875元。

　　《指南》中顯示，上海共有12家餐廳被評為二鑽餐廳，除西郊五號外，其它11家二鑽餐廳的人均價位最低為378元，最高為1537元。在上海共計53家黑珍珠餐廳中，人均價位最低235元，最高5217元。由此可大致判斷，西郊5號的價位在上海黑珍珠餐廳榜單中處於居中水平。

　　核真錄記者在該榜單中選取了上海另外一家與西郊5號口味、環境、服務的評分相似的二鑽餐廳進行詳細調查，發現其人均價位為697元。將大眾點評上兩家店評論區裡普通消費者發布的帳單進行比對，可見兩者的實際人均消費與菜品價位大致處於同一水平，初步評定西郊5號菜單上已有菜品價位在同類餐廳中並不算突出。

　　圖2、3 核真錄比對的另一家黑珍珠二鑽餐廳大眾點評評論區用戶帳單

　　圖4、5 西郊5號大眾點評評論區用戶帳單

　　圖6 西郊5號餐廳菜單

　　核查點二

　　定製菜品的價位是否合理？是否存在故意抬高價碼的可能？

　　對比網上已被曝光的西郊5號餐廳菜單發現不少菜品未出現在常規菜單中，如黑白頂級魚子醬、鱷魚尾燉湯、野生大黃魚等，應為私人定製。

　　根據MBA智庫百科，企業定價主要以成本或顧客為導向。成本導向定價法和顧客導向定價法成為企業定價的兩種普遍方法。

　　1.成本導向定價法是以產品單位成本為基本依據，再加上預期利潤來確定價格的，這也是中外企業最常用、最基本的定價方法。而一般菜品的單位成本主要與原材料成本、人力成本等有關。下面，記者將從這兩個方面分析這些定製菜品的價格。

　　①食材成本：

　　MBA智庫百科提到，隨著餐廳定價的不同，直接成本佔定價的比例也會不同。在高級餐廳中，食材成本約為定價的25%-30%。

　　如果西郊5號的定製菜品考慮到成本加成定價法，據餐廳總經理稱當天晚宴的食材提前運自全球不同地區，由於同種食材不同來源價格會有較大差別，且餐廳並未透露其採用的具體原料，因此市場上相應的原材料成本僅供參考，是否能作為評定定製菜品價格合理性的標準還有待進一步調查。

　　②人力成本：

　　據《新京報》報導，此次晚宴主廚由餐廳董事兼總經理「名廚孫兆國」親自擔任。

　　餐飲類期刊《中國烹飪》曾介紹過孫兆國擅長海派菜、新番菜、分子廚藝，於1999年獲得全國烹飪大賽熱菜金獎，2004年獲得中央電視臺全國電視烹飪大賽全國總冠軍，2013年中央電視臺味覺大戰欄目常駐導師。。

　　基於主廚身份，我們不排除這些定製菜品包含較高人工成本的可能。

　　2.顧客導向定價法（又稱需求導向定價法或市場導向定價法）是指企業根據市場需求狀況和消費者的不同反應分別確定產品價格的一種定價方式，即按所細分市場中消費者願意付出的金額來確定最終價位。

　　據《新京報》報導，孫兆國稱此次晚宴由杜拜王子宴請。核真錄記者未在其他公開報導中查到這一說法，由於沒有其他渠道佐證，因此該條信息真實性待定。如有遺漏，歡迎讀者指出。

　　假設宴請者為杜拜王子身份屬實，考慮到高級宴會的客戶需要，其價格存在一定合理性。

　　在上海其他高檔餐飲企業中，某家黑珍珠一鑽餐廳同樣提供私人定製菜品，人均價位在758元，主廚推薦的10人套餐為6200元（人均620元）；另一家餐廳提供的料理（顧客提供預算，主廚在預算之內進行配菜），人均888元起。

　　通過比對，我們可以看到西郊5號此次晚宴中私人定製部分的菜品價位完全超出其它高檔餐廳價位水平，存在以需求導向抬高價位的可能性。

　　因此，由於定製菜品價位的靈活性以及獲取信息的有限性，該「天價帳單」中的定製菜品的價位合理性仍待進一步核查。

　　核查點三

　　西郊5號收取的服務費是否合理?

　　在曝光的「天價菜單「上還有一個萬元級款項為37944.6元的服務費，這一費用約佔到消費金額（除服務費外）380300元的9.98%。

　　相比普通消費者曬出的帳單，西郊5號餐廳帳單中的服務費約佔總消費金額的10%，類似的高檔餐廳（核查點一中提到的另一家黑珍珠二鑽餐廳）收取的服務費則為消費金額的15%。

　　對於服務費收取的標準，現在仍未找到明確的法規限制。餐飲企業屬於市場調節價範疇，企業有自主定價權。根據《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二十六條：「經營者在經營活動中使用格式條款的，應當以顯著方式提請消費者注意商品或者服務的數量和質量、價款或者費用、履行期限和方式、安全注意事項和風險警示、售後服務、民事責任等與消費者有重大利害關係的內容，並按照消費者的要求予以說明。」

　　因此，在消費者知情並且同意的情況下，西郊5號收取總消費金額的10%左右的服務費是合理的。

　　核查點四

　　「天價」是否符合我國餐飲業價格制定的有關規定？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價格法》，經營者進行價格活動時，「享有自主制定屬於市場調節的價格」的權利，也就是說，經營者有權根據食材成本、場地成本等要素，按照自身情況制定價格。

　　此外，上海市發展和改革委員會（物價局）2012年發布的《關於規範本市餐飲業價格行為的若干意見》強調，「餐飲業經營者應當公開標示商品價格、服務價格等有關情況，做到標示醒目、價目齊全、內容真實明確、字跡清晰、貨籤對位，明碼標價。」同時，「應當根據生產經營成本和市場供求，為消費者提供價格合理的商品和服務」。

　　根據爆料中曬出來的截圖，該帳單為「預結帳單」，帳單上明確註明了各餐品的名稱、數量、單價以及金額等要素，表明消費者是在知情的情況下完成支付的，因此餐廳和顧客雙方都接受這份帳單。

　　此外，私人定製晚宴由於食材、工序等要求不同，在價格的制定上經營者有較大的自主空間，經營者和消費者雙方均知情。因此，從這一角度來看，「天價帳單」有其一定的合理性。

　　總結

　　由於私人飯局的私密性，此次事件曝光並被廣泛關注屬於偶然現象。是否存在更高價位的定製飯局暫且不得而知。

　　放眼世界，提及「天價餐」，最為人熟知的是「世上最貴的午餐」——一年一度公開拍賣的與「股神」沃倫·巴菲特共享午餐的機會。「與巴菲特共進午餐「慈善拍賣活動自2000年起，每年都以萬元級天價成交，拍賣收入最終捐給美國慈善機構格萊德基金會。2018年，最新一次的巴菲特慈善午餐成交價為330.01萬美元（約合人民幣2119萬元）。

　　圖7 歷年「巴菲特午餐」成交價格

　　與此次事件性質不盡相同，上述「天價」的產生或緣於慈善拍賣，或為獲得與名人近距離接觸的機會。但都屬於較為特殊的買賣，其中高昂的價格都曾引人矚目。

　　參考MBA智庫百科對「市場交易規則」的闡釋，一般市場交易只要公平、公正、公開，並建立在買賣雙方交易自願、等價、互惠的基礎進行即為合理。在合乎法律規範的範圍內，交易雙方有自由締結合同、決定合同內容等權利。

　　基於以上分析，我們認為上海西郊5號的「天價帳單」在價格方面具有部分合理性。

　　但由於一手信源稀缺、渠道單一、事件細節有限，所以目前仍不能肯定此帳單完全屬於合法、合規的範疇。需要進一步的調查才能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值得注意的是，在交易中，交易流程、交涉內容、消費對象、支付錢款等所有環節必須符合各項規定，同時交易雙方都應接受市場及行政監管，否則，用非法所得行非法之事，必然會受到法律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