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明華
綏安橋又名五拱橋
是當時花園城聯繫外界的主要通道
這座橋的傳奇故事
至今還讓人津津樂道
永綏廳治所由吉多坪遷來花園(1802年),除了乾嘉苗民起義廳城「孤懸苗地」的原因之外,更為主要的是,花園之地的形勝,確實比吉多坪要強許多。
花園城的前身,本是保靖彭氏土司的花園,亭臺樓榭,樣樣俱全。彭氏之所以把花園建在這裡,大約看中的,就是繞城而過的兩條河。清水江自貴州松桃逶迤而來,在城北順溜溜地劃出一條水線,密布的險灘和深潭,自為屏障。古苗河自小排吾雷公洞一路向東,切出一道深深的大峽谷,在城東與清水江相匯合。這條大峽谷,正如李白在《蜀道難》中所描繪的那樣,「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衝波逆折之回川,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渡愁攀援」,其形勝之險要,更強於清水江。
花園一城,就在這兩條河流的包裹中。向西,有沿邊大道直通茶洞;向南,有驛道可達鳳凰、所裡;向北,有官渡往來;向東哩,則被古苗河的高高峽谷和悠悠深潭擋住了。而東路沿邊大道,是通往保靖縣和永順府的唯一通道,沒有橋梁自然是極不方便的。
橋梁當然有,不過最初鋪設的是浮橋,所以至今五拱橋那一帶的小地名,就叫浮橋。道光十年(1830年),浮橋被洪水衝走,時任永綏廳同知田永豐主持修建了石橋。此橋「砌石墩五座,高二丈,如月暈形,上鋪石板,左右以石為闌」,「橋長十三丈,寬一丈二尺」,此橋「系永、保通衢,每年歲修,由屯防項下動支」。此橋建成後,為圖吉利,就取名為綏安橋,一方面表示人民不再受古苗河洪水泛濫的阻擾,可以自由平安往來,另一方面也表示希望永綏安寧人民安康。
假如你到綏安橋來觀察,就會看見在其他橋梁看不到的神奇之處,那就是會看到中間石拱的正上方,橋面下有一截石頭龍尾,但尾部末端已經斷掉。奇怪的是浮橋朝下遊的橋壁上既不見龍頭,也不見龍身。這是什麼原因呢?是因為那露出的一截斷尾巴龍的龍頭、龍身已經被重重地壓在橋內了。據花垣黃宜剛老師收集的民間故事,傳說斷尾龍是一條專門興風作浪的妖龍,每年春夏之交和初秋都要經過永綏。它的到來,總伴有狂風暴雨和洪水,所以人們都談龍色變。誰家小孩調皮,大人們只要嚇唬說斷尾龍來了,再淘氣的孩子都不敢哭鬧。我們的先輩之所以把斷尾龍埋在橋中,就是要斷尾龍動彈不得,再不能興風作浪使壞了。說來也奇怪,橋建成近二百年來經歷了數百次惡浪衝擊,仍然巋然不動,就是1963年7月遇上了百年不遇的洪水,濁浪翻過橋面一米多,除了只捲走幾塊石板欄杆外,對橋身沒有造成任何損傷,這大概也是苗漢人民鎮住了斷尾巴龍的原因吧。又據花垣文化人簡龍軍老師收集的民間故事,說綏安橋是一位有功夫的雷巖匠修建的,為了降服白水河的白龍,就在合攏處雕了一條白龍,將白龍夾在中間,以示懲處。誰知雷巖匠去世後,白龍失去束縛,就繼續在河中作亂。雷巖匠的兒子不僅是巖匠,還是鐵匠,他打制的刀劍能削鐵如泥。看到白龍作亂,雷巖匠的兒子就打造了一把鋒利無比的寶劍,他拿著這把寶劍走向橋頭。白龍看見這光芒四射的寶劍,不寒而慄,化著一股旋風向天空逃竄。說時遲,那時快,巖匠的兒子把寶劍向天空拋去,頓時雷鳴閃電,天搖地動,「剎、剎」兩聲,寶劍將白龍斬為三截。白龍從天上掉了下來,墮入河底。如今人們在此橋下看到的沒有龍頭和半截龍尾的石龍就是當年被雷巖王兒子斬斷的白龍殘軀。浮橋下正中插的一把寶劍就是當年雷巖王兒子鑄煉的斬龍劍。這把斬龍劍現在還牢牢地插在浮橋正中下面。
綏安橋修建至今,已經快兩百年了,稍加改造後,十多年前還一直是國道209花垣段的重要橋梁,雖然後來國道改道了,但至今依然是花垣城區東向的要津。
浮橋一帶,因為兩條河流交匯的緣故,風景就比花園城其他地方要秀美許多,在宣統版《永綏廳志》所記載的新城十景中,浮橋一帶就佔了四景,而這四景,絕對是花園城景色中精華的精華。
其一:溪橋新霽
雨後溪光浴曙暉,石橋橫跨彩虹飛。桃花浪湧紅千片,柳樹陰濃綠四園。賣酒人家臨水住,裹鹽村女趕場歸。採風欲乞荊關筆,畫遍漁郎舊釣磯。
此景為東門外浮橋一帶的雨後美景。春日雨後,陽光明媚,石橋橫臥,彩虹高懸,晨霧瀰漫,桃紅柳綠。賣酒人家、趕早場歸來的村女,勾勒出一幅世外桃源的誘人美景。荊關指代的是兩個人,荊浩和關仝,兩人均是五代時期北方山水畫派的代表人物,以善於描繪全景式山水而傳世。詩人把永綏的自然山水與畫史名家的鴻篇巨製相提並論,可見永綏之地在詩人眼中的地位是何等崇高。如今這一帶已經沒有了溪橋新霽的意境。高高的河堤,使古苗河成了一條大水渠;堤上的水泥磚房子頑強地生長,把遠山的秀色壓縮在屋宇的陰影之外,只有水岸邊的幾株垂柳,羞澀地點綴著些許翠色。
其二:山閣朝暉
傑閣凌虛縹緲間,蒼茫煙鎖綠痕斑。朝暉斜掛曈曈日,曙色遙分面面山。露浥庭前空翠冷,風清檻外野雲間。塵寰相去無多路,誰向層巒叩曉關。
此景為文昌閣。文昌閣位於古苗河與花垣河交匯處的綏安橋北端,那裡有一座突兀的山,沿山路北行不遠就到山頂,西邊和北邊都是懸崖,長滿了荊棘和藤蔓。山頂上有一小塊平地,道光十年(1830年)在這裡建了一座圓形三層木塔,塔高10餘米,直徑約4米,三圈灰瓦,頂上有藍色瓷頂,取名「文昌閣」。木塔的最上層供奉一尊文昌菩薩,取坐式,左手拿一卷書,右手拿一管毛筆,好像正在圈點文章,筆尖正指向城北的翠雲山,文人墨客因形思意,給它取一個好聽的十分優雅的名字「文筆點翠」。木塔腳下有流水、有險灘、有深潭、有石橋、有水磨水碾,氣勢磅礴,雄偉秀麗。文人參加科考之前,都要來參拜文昌菩薩,以求取得功名。文昌閣下,還有一個小廟宇,四周綠樹紅牆,也是文人聚會的清雅之地。站在閣上,可以瞭望半個古城,也是普通百姓常來遊玩之處。1949年農曆3月到10月城鄉戰爭期間,鄉派武裝攻打縣城,就佔據文昌閣當攻城指揮部。1949年冬,也許是這個原因吧,文昌閣被拆除當柴燒了,一代名閣名景,就此毀掉。而今的文昌閣原址,早就被民居所佔領,只在懸崖的一側,還有些藤蔓在招搖。
其三:夕池罷釣
擲餌投綸邇夕陽,三三兩兩偶成行。歸途到處漁歌起,野店誰家酒斾張。煙水一竿閒歲月,溪流幾曲古滄浪。居民不羨蓴羹美,釣得鯊魚尺半長。
此景為河畔垂釣。花園的永綏廳城,清水江、白水河環繞,幾條溪水自西向東環城而過,既有舟楫之便,也有魚獲之利。夕陽之下,垂釣者三三兩兩,漁歌互答,酒家燈星星點點,魚香四溢。釣魚之趣不在魚,在乎一竿閒歲月。如今,清水江邊、古苗河岸,依然是眾多垂釣愛好者的樂園。詩中的鯊魚,並非海中之鯊,而是一種淡水魚,口圓、唇上有排列整齊的硬圓點,為淡水美味。河邊人有諺語,鯊魚頭鯰魚尾為淡水至尊。但現在陸陸續續建成的大大小小的水壩,使得許多淡水魚類不能洄遊,所謂的鯊魚,就只能停留在老班人的記憶中了。這裡如今依然是人們垂釣的樂園,只不過釣起的,不是白條,就是麻眼。
其四:灘聲應雨
戰場鐵騎海門潮,似此灘聲五夜驕。激石銀濤秋滾滾,打窗黃葉雨瀟瀟。山城鼓角增悲壯,水國笙鏞破寂寥。溪漲不知添幾尺,曉看綠暈上浮橋。
此景詠老虎灘(或曰貓灘)。老虎灘在古苗河與花垣河交匯處之下,即老木材公司北端。據說,此灘平日靜悄,久晴將雨時,則灘濤咆哮,如同虎聲,故名老虎灘。此詩由濤聲起,進而聯想到山城曾經經歷的曲折坎坷和廳境人們曾經遭受的苦難。結語兩句筆鋒一轉,讓人又珍惜眼前、憧憬未來。如今,花垣河下遊,保靖築有水壩用來發電,高峽平湖,現已險灘不再,濤聲不聞。
新城十景詩的作者叫黃本驥,寧鄉縣人,舉人出身,清代著名學者,一生著述豐厚,時客居永綏。一位旅居之人,不是對永綏自然風光及風土人情的摯愛,是斷然寫不出如此情景交融的詩歌的,而作為一個永綏本土人,我們應在曾經燦爛過的文化面前肅然起敬、在美麗不再的頹廢面前深深自責。
綏安橋的西端,多年以前有一家皮蛋廠,沒精打採地橫臥在小山頭上。小山靠公路一側,挖有一個防空洞,開放搞活之初,有人把它改建成餐館,據說生意火爆一時。皮蛋廠的對面,原本稀稀落落地擺布著幾棟房子,三立集團紅火時,這裡就成了職工宿舍區。連接公路的,是一條蜿蜒狹窄的名叫浮橋街的巷道。巷子沿著河道走,兩邊是林立的屋宇。在水泥建築還沒有興起之前,這裡的木房木樓宛若爺爺奶奶生活的那個年代,既有看頭,更有想頭。巷子裡有一座陶家大院,清末民初建築,保存得非常完好,一些電影曾把此當作外景地,宋佳拍攝《寡婦十日談》時,就在此擺弄了好些日子。從浮橋街繼續前行,在水門洞溪與花垣河交匯的地方,有一口古井。古井的年歲,至少與永綏花園新城一樣久遠,而今依然泉水汩汩。雖然上方全是民居,井水有汙染之嫌,但周圍的居民,還是願意到這裡來漿洗衣物。便利自然趕不上家裡的洗衣機,但人們樂此不疲,大約還是源於對原生態生活的嚮往吧。
綏安橋的東端,有兩條道直通河邊。一條就是過去去車船渡口的,一條是去老木材公司的。這兩條道路,把文昌閣原址死死夾住。站在文昌閣原址,小半個縣城遙遙在望,河風拂面,衣袂飄飄,由不得你不幽思滿懷。
因兩河交匯緣故,這裡水勢平緩,魚類眾多。一年四季,舉城垂釣者雲集於此。永綏新城十景,惟夕池罷釣僅存。看來,歷史奉獻給我們很多,而我們,卻虧欠歷史很多。
好啦
本期花垣攬勝就此打住
如果你喜歡這樣的故事
以及這樣的敘述
讓我們一起
在花垣這壇陳年老酒中
一醉方休
來源:騎行天下張明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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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製/角角
主編/麻麻
編輯/王向遠 李艾家 黃沙沙
審核/石群方 尚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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