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中的時候,大概2000年前後,咖啡突然在我們那個小城興起,某天晚上和同學去新開的咖啡館嘗鮮,二十多塊錢一小壺的愛爾蘭咖啡,在當時看來已很是昂貴,喝完以後除了苦,也沒有品出別的滋味。後來各種形形色色的咖啡館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喝咖啡的人也越來越多。同事每天中午午睡醒來一定要衝一杯醒神,都市白領約客戶談事,好朋友之間聊天也愛約在咖啡館。
但我自從那一杯愛爾蘭咖啡之後,堅決不再碰咖啡,偶然下午茶時有同事叫來焦糖瑪奇朵,不好推卻,加了重奶重糖,依然是有些不太慣。
我愛茶,去茶山看見一片片綠油油的茶樹,戴著鬥笠的採茶女也會覺得是一副美景。
西湖龍井,一念就讓人想起煙雨籠罩的西湖。碧螺春,讀之郎朗,仿佛口吐香蘭之氣。廬山雲霧,總讓人想起雲山霧罩的山巔。六安瓜片,雀舌,又帶著歡欣雀躍的感覺……我最喜歡的是家鄉一種叫做碧潭飄雪的茶,一汪碧水,幾縷殘雪,以早春嫩芽為茶坯,與含苞未放的茉莉花混合製成,採花需在晴日午後,選待開未開之時。衝泡一杯,湯色清透微綠,白花浮之於上,茶香、花香混合,品一口,唇齒生香。
還有滇紅,挖一小勺蜂蜜,飲之前先嗅一嗅,有淺淡的甜甜茶香。烏龍則最適合火鍋之後,四川人口味重,食物多重油,泡上一杯,實為解膩首選。
每逢父親和先生泡了茶,總是貪婪得要先嗅一嗅。
有時候茶葉店裡為了吸睛,叫了年輕女孩表演,都是極清秀的女孩子,長衫水袖,娉娉嫋嫋身姿綽約,婉轉之間,倒分不清是泡茶還是跳舞了,很是悅目。還有功夫茶,之前朋友邀去家裡,搬了全套茶具,衝了功夫茶待客,但這樣的繁瑣我是學不來的,還是最樂意泡上一小壺,一邊看書一邊曬太陽,淡淡茶香縈繞,竟有了古人焚香的感覺。
前兩年去安徽,不記得是在哪個鎮子裡,看人炒茶,新鮮的碧綠的葉子放在大鐵鍋裡,來回不停用手翻炒,一邊與遊客搭著話,站在旁邊都能聞到茶香從鍋裡溢出來的美。迫不及待買了回來,放在罐子裡,時不時拿出來嗅一嗅,興致來了,衝泡一杯,享受難得的閒暇。
茶,一直被文人推崇。留下了不少佳作,最有名的便是陸羽所著《茶經》,我最喜元《一字至七字詩 茶》,茶,香葉,嫩芽,慕詩客,愛僧家。碾雕白玉,羅織紅紗。銚煎黃蕊色,碗轉麴塵花。夜後邀陪明月,晨前命對朝霞,洗盡古今人不倦,將至醉後豈堪誇。這一首,算是把的美好寫盡。還有放翁雲「矮紙斜行閒作草,晴窗細乳細分茶」,是須得找一個舒朗的午後,寫一篇狂草,衝一杯清茶,然後細細品之。再有,「山中何事,松花釀酒,春水煎茶」,這樣的隱世生活,是這浮躁的塵世裡,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雖然都是苦,茶和咖啡不同。咖啡猛烈又有咄咄逼人的氣質,茶是淡淡的緩緩的一點澀。雖然都是香,咖啡濃烈而帶有侵入感,茶是若有似無間的沁人心脾。沒有好壞高下,全在乎於個人。
我想成為一杯茶,淡一點,清一些,有恰到好處的溫潤,相處起來令人心曠神怡。我的生活也應如茶,聞之清香,品之,苦後回甘。
閒來作打油詩一首:春色一段掩清霜,回望此身即茫茫,月香花間一壺酒,寂寂竹林隱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