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2020」,中國人民解放軍已走過93年不平凡歲月。今天,《中國青年作家報》推出「八一專題|青年說經典」全媒體專欄,以讀名著、說經典的方式,引導青年讀者從中國傳統文學名著和紅色經典作品中,了解和理解黨史、國史、軍史和改革開放史,弘揚和光大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繼承革命文化,進而從作家的創作過程中探尋文學作品的力量和價值,培育和提高審美能力。本期「青年說經典」,我們特邀《中國青年作家報》的讀者代表,從長篇小說《林海雪原》中回望那段光輝的歷程,感受經典中蘊含的思想信仰上的忠誠和藝術追求上的執著。——編者
電視劇《林海雪原》發布會(資料圖)。
作者:袁恆雷(80後)
在我的閱讀履歷裡,長篇小說《林海雪原》是印象非常深刻的一部。在通讀這部小說之前,通過一些影視劇就了解到了小說中的一些經典對話,比如楊子榮初入座山雕虎穴臥底時,與座山雕及其手下八大金剛報山門時,提到的「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等頗具個性色彩的土匪黑話,就成了我們孩童的口頭禪一般,雖說我們不知道他們講的是什麼意思,但和小夥伴們經常說著玩。《林海雪原》成書多年,但數十年來,在影視等諸多傳播媒介的助推下,其影響方興未艾,綿延至今。2019年9月23日,長篇小說《林海雪原》還入選「新中國70年70部長篇小說典藏」。作者親力親為:再現崢嶸歲月《林海雪原》的作者曲波不同於和平年代成長起來的軍事文學作者,他可是實打實地參加了當年的戰鬥。1946年解放戰爭初期,東北地區形成敵我對峙的局面。解放軍為了鞏固根據地,發動人力物力支援解放戰爭,開始實行土地改革。但一小撮被我軍擊潰的國民黨軍隊,逃進深山密林,夥同當地的土匪惡霸地主等形成為害一方的武裝。茫茫林海雪原,不利於大規模派遣部隊圍剿,再者,解放戰爭初期,我軍也沒有更多兵力分兵進入山林。於是,上級研究決定,組織小分隊進山,實行邊偵察邊打擊的策略。就這樣,作者曲波和他的戰友們參加了這一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他們於1946年冬深入東北小興安嶺一帶的深山密林,與號稱擁有幾個旅的匪首展開周旋,將匪徒最終消滅。在戰鬥中,他們時常遇到一些想像不到的困難:他們有時在洞裡睡覺,和野獸為鄰;有時鑽到雪窖裡休息,天當被地當床;跨谷飛澗、攀壁走巖、突破天險,在零下近40攝氏度的雪海裡偵察戰鬥。這些親身經歷,多數都在小說中歷歷再現。特別是戰鬥英雄楊子榮,他的真實原型是曲波當年的一個排長。他隻身進入三代惡匪、國民黨旅長座山雕的營寨,以驚人的勇敢與超人的智慧,贏得了敵人的信任,將一眾匪徒控制於股掌之間,並配合戰友們一舉殲滅之。不幸的是,在林海雪原最後的戰鬥歲月裡,排長中了敵人的無聲手槍而光榮犧牲。《林海雪原》全景式多角度再現了這些英雄們當年與敵人鬥智鬥勇的可歌可泣的故事,塑造了楊子榮、少劍波、高波、劉勳倉、欒超家等一大批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是我國新中國初期「十七年文學」一部重要的長篇小說。二元對立模式:藝術風格明顯曲波在寫作《林海雪原》之前是從未進行過文學創作的。但由於當年的戰鬥經歷實在太過刻骨銘心,他在醫院治療養傷之際,就和許多人講述過戰友們的故事,特別是楊子榮的英雄事跡,聽者無不動容驚嘆。講著講著,他感到自己有責任義務書寫下來這些英雄們的故事,不能讓它們隨風飄逝。強烈的創作欲讓他沒有耽擱多久。傷好回家後,他每天下班回家都要加班三四個小時,星期天和節假日更是他集中寫作的時間。從1955年2月至1956年8月,在一年半的業餘時間裡,曲波完成了40萬字的書稿。通覽本書可以發現,曲波的創作思想明顯受到了古典傳奇小說的模式和手法的影響,在傳統的「兩軍對陣」思維模式的基礎上,刻意突出「好人極好、壞人極壞」的模式,這樣便凸顯出了雙方的強烈差異。正面人物如主人公智勇雙全的楊子榮、少劍波;猛擒刁佔一、襲擊虎狼窩、活捉許大馬棒的劉勳蒼;善於登攀,有飛越天塹「絕技」的欒超家;具有超人耐力、能日行百裡的孫達德等小分隊英雄們。他們都以其生動鮮明的個性特徵和富於傳奇色彩的戰鬥事跡,給讀者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另一方面,作品對反面人物的描寫同樣出色。曲波在注意表現他們兇殘暴虐、猙獰面目的同時,又著重突出了他們虛弱的本質和不同的個性。如老奸巨猾、嗜血成性的大反派座山雕;冷酷無情、兇狠殘暴的許大馬棒;頑固不化的馬希山;十分狡猾、又貪生怕死的「小爐匠」欒平;兇狠毒辣的「一撮毛」劉維山;道貌岸然、雙手沾滿鮮血的老特務宋寶森;嗜殺成性的慣匪鄭三炮、「蝴蝶迷」等等,都具有較為鮮明的個性特徵。兩軍陣營你來我往,互相鬥智鬥勇,在極具張力的戲劇衝突中,凸現了革命力量與正義力量的不可戰勝,表現出作家強烈的愛憎情懷。閱讀小說的時候,可以明顯感受到小分隊的英雄們猶如一個個身懷絕技的俠客,在雪花紛飛中,憑藉必勝的信心和集體英雄主義,往往出奇制勝,追著一眾匪徒四處跑,並最終憑藉高超的鬥爭智慧消滅數十倍於己的匪徒。這些描寫顯然有著濃鬱的革命浪漫主義創作思想——對故事情節、人物性格、鬥爭環境等作者都進行了適度的藝術誇張和渲染。另外,人物形象上我們甚至可以進行明顯的追根溯源,如頗似張飛、李逵品性的劉勳蒼,身懷絕技、粗俗詼諧的欒超家猶如時遷,而在雪地裡健步如飛的「長腿」孫達德很容易讓人想到帶上護腿馬甲飛行的水滸好漢戴宗等等,作品中這一系列主要人物形象的塑造,是曲波繼承了古典文學傳統的精心創作,他們個性鮮明獨特,有情有義,對革命的無限忠誠、對人民和戰友的無限熱愛、對敵人的強烈痛恨等所演繹出的悲喜故事,時常跌宕著我們的心。影視改編傳承:紅色文化延續如前所述,《林海雪原》成書數十年來,得益於戲曲與影視劇的不斷改編傳播,圖書得到了這些改編形態的反哺,多次得到了讀者的再重視與反覆閱讀。實際上正是這樣,圖書與影視戲曲文化的相輔相成在多個文本案例中得到了實現。對於《林海雪原》來說,其最近一次得到廣泛意義上的關注是得益於香港著名電影人徐克的改編,這部2015年的賀歲電影《智取威虎山》,以全新的3D視覺技術、娛樂性的對話與動作場面、快速剪輯的敘事手法,帶給觀眾們一個更加立體直觀的版本。20世紀70年代,徐克在大洋彼岸讀書時,就被《智取威虎山》的剿匪故事吸引了。1977年回到香港後,他專門找到原著小說和大量資料閱讀,才知道《智取威虎山》是有英雄原型人物的。但是,這部小說的改編權一直是他面前的困擾難題。直至2009年,在好友於東的幫助下,他終於如願以償。徐克改編的版本顯然具有了新時代的紅色經典思維,如啟用了本身就是黑龍江省牡丹江市赫哲族的青年影視歌明星韓庚,在電影首尾以回歸故鄉探尋祖輩英雄往事的呼應手法來闡述這則故事,這樣便可以迅速拉近青年觀眾的心理距離。同時,徐克並沒有擯棄自己的優勢所在,他塑造楊子榮的形象很有三十餘年前拍攝黃飛鴻系列的感覺,把江湖浪漫主義變更為革命浪漫主義,把拳腳換成了槍炮。徐克和元彬的動作設計讓在小說中只能憑藉想像或者在之前影視劇中淡化的戰鬥場面變得形象逼真,楊子榮鬥惡虎、小分隊的雪橇與攀崖、座山雕的飛鷹、戰鬥中的飛刀與火炮等等,在3D影像技術的大力支持下,坐在影院中的我們如同身臨其境,機關槍、坦克、漫天飛雪如同就在身邊。所以,這部電影雖說翻拍的是紅色老題材,但拍出了新意,該片將傳統剿匪老樣板翻新,變成「新龍門客棧式」的鬥智鬥力快意恩仇,極具徐克個人風格。無論雪地滑行、農村槍戰、威虎山大戰,以至最初楊子榮與老虎惡鬥,還有結局飛機上雖說俗套但腦洞大開的楊子榮與座山雕圍著人質女人青蓮打鬥的特效場面,都駕馭得遊刃有餘,充分顯示了徐克多年紮實深厚的功力。徐克以大刀闊斧的類型片手法,重塑了此經典劇目,不僅讓新觀眾了解到了樣板戲的大概,也把大反派座山雕的老巢布局直觀地呈現在老讀者面前,因而產生了廣泛的共鳴感。最終,不僅讓大量中老年觀眾感覺耳目一新,也贏得了無數青年觀眾的關注。對於生活在東北大地的筆者,對山林雪原的親近是天然本能的。小時候和家人去山上砍柴,駕著牛車把柴火運到家裡,有風過來時漫天的飛雪就在林間紛紛滑落。而和小夥伴們玩著或大或小的爬犁,在冰河雪地上紛飛,真的是猶如小分隊的英雄們那樣風馳電掣。更不必說「夾皮溝」這個地名了。實際上,在廣袤的東北大地,具有相同的地名真的是比比皆是,我們吉林的「夾皮溝」是清末民初便開始享譽東北的金礦,距離我老家二百餘裡;而黑龍江牡丹江地區的夾皮溝——也就是《林海雪原》中的故事發生地,距離我老家900餘裡。而我出生的那個小村子,在村邊有一座大墳——那裡長眠著幾位革命烈士,90年代上半葉我讀小學的時候,每年的清明掃墓,我們全校都會來到這裡祭奠英雄。如此看來,我成長於這樣一個和《林海雪原》故事發生地極為相似的環境,對這部書的親近感也是本能的了。每每看到想起楊子榮的名言,我都會激動不已:「為人民事業生死不怕,對敵人就一定神通廣大。」這光芒四射的豪言壯語必將激勵青年一代奮勇向前。
《中國青年作家報》8月4日3版
來源:中國青年報客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