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年前,剛過完年,堂妹夫妻倆就隨南下的打工潮乘火車去廣東打工。但很快,新聞裡就傳來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非典」開始在廣東肆虐,連一線的醫護人員都被感染了。三叔急得坐立難安,趕緊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地打過去,催他們夫妻倆火速返回。怕他們年輕,不畏「瘟毒」之恐,三叔還謊稱爺爺病危。
堂妹回到家時,看到爺爺安然無恙,她頃刻明白三叔是「愛女心切」,還「傻白甜」地跟我耳語:「姐,我爸老兇我,想不到他心裡還是有我這閨女的。」我嗔怪道:「你才知道啊,三叔在電視裡看到疫情那麼嚴重,他吃不下睡不著的。哪個爹媽心裡不惦記自己的兒女啊!」
我們姐妹倆從小就感情好,我花季年齡厄運驟降,被困宥輪椅,那時堂妹只要有空,總會陪伴左右,變著法兒讓我走出抑鬱的陰霾。
堂妹知道我喜歡花,每每看到花草就心情大好。所以,那年的植樹節,她提議陪我一起去逛逛花木市場。那天,我們先相中了一株長滿花骨朵的石臘紅,又看到一邊還放著幾棵香椿樹苗,因為那鮮味可是我們姐妹倆舌尖上的寵物,便買了兩棵。
回到家,堂妹迫不及待地找來鐵鍁,在庭院裡挖坑栽種起來。怕樹苗太嫩營養不夠,她竟風風火火地騎上自行車去養雞廠,找在那裡工作的同學要了一袋雞糞施於樹根下。在她的精心護理下,兩棵樹苗很快就 「立」於庭院的向陽處。她還調皮地對我打了一個響指:「姐,咱倆以後可有香椿吃了,你看這兩棵香椿樹,像不像姐妹樹?」她的話,猶如那天和煦的春陽,讓我溫暖至極。
沒過幾天,堂妹突然發起高燒來,還渾身乏力,家裡人都以為她著涼感冒了,沒當回事。可接連幾天,她反覆發燒。去醫院就診時,醫生隨口說了句:「你是從廣東回來的,聽說那邊『非典』很厲害,就是你這種症狀。我建議你再去省城的大醫院看看,別耽誤啊!」醫生的一番話,讓多愁善感的堂妹有如五雷轟頂。回家後,她就開始精神恍惚,整夜地失眠,見人就問:「我還能好嗎?怎麼偏偏讓我得上這病,我還年輕,我不想死……」
可憐的三叔三嬸,一刻也不敢耽誤就把堂妹帶到省城的大醫院進行治療了。結果虛驚一場,堂妹只是普通的支氣管發炎引起的高燒,打了幾天吊針體溫就正常了。可不幸的是,她被嚇出了毛病,儘管治療及時,可還是落下了後遺症,精神時好時壞,嚴重時,還會經常從家裡走失。
後來,我先生帶著我和兒子離開家鄉,開始了我們的異地漂泊之旅,我和堂妹的聯繫也少了許多。
這個初春,新冠病毒襲來,大家都「宅」於家中閉門不出。一天,妹夫在微信中給我發來一段小視頻,堂妹坐於庭院的兩棵香椿樹下,她嘴裡喃喃道:「香椿樹又發芽了,你們快快長大,我和雲姐姐又可以吃香椿餅了。我要給她寄一大包,讓她嘗鮮……」
望著那兩棵粗壯的香椿「姐妹樹」和堂妹,我不由得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