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電影中,1997年初,卓子強(陳小春飾)、葉國歡(任賢齊飾)、季正雄(林家棟飾)互不相識,卻恰巧在同一家酒樓出現。此後,江湖上便風聲四起:香港犯罪史上最惡名昭彰的三大賊王,正密謀合作,做一件驚天大案!
現實中,1997年是一個特殊的年份,這一年發生的大事已經被載入史冊,而前後的眾生心態如何呢,普通百姓的心態,還有那些刀尖上混飯吃的人的心態,這部電影中,樹不想靜,風也不會止,樹大必然招風,機緣也會巧合,就這樣這部電影誕生了,設想來自監製杜琪峯,而且是通過三個導演合拍而生,最終混合的一部電影卻帶著明顯的杜氏的銀河映像風格:黑暗、冷峻、宿命。
電影取材於真實事件:上世紀90年代我國廣東、香港一帶系列震驚中外的案件,而片中由任賢齊、陳小春、林家棟飾演的三路「賊王」也分別為葉繼歡、張子強、季炳雄三人。如張子強,策劃綁架著名香港富豪李嘉誠的長子李澤鉅和香港富豪郭炳湘,獲得數億港元贖金,還策劃綁架澳門著名富豪何鴻燊(但被警方識破,未遂),他犯罪所得金額之高曾錄入金氏世界紀錄大全,確實讓人哭笑不得。
雖然現實裡,「三大賊王」風光的並不是同一個時代,除了張子強和葉繼歡有交集,他們和季炳雄並沒有機會合作,藝術來源於現實同時高於現實,這一次「三大賊王」倒是可以同框亮相了。
三大賊王,三線融合
在《樹大招風》這部電影中,歐文杰負責任賢齊飾演的葉國歡,黃文杰負責陳小春飾演的卓子強,許學文則負責林家棟飾演的季正雄,若是不注意是看不出來是三名導演同時拍的,一是在影片中三個人並非獨立呈現,而是全程三線融合,二是風格傳承了銀河映射的氣度,最終無縫融合成一部引人深思的電影。
由於此片涉及一些敏感因素,大家也知道不可能在大陸公映,因此倒是放開了手腳來拍,結果則是讓銀河映像的風格再一次充分展現出來。
《史記》貨殖列傳說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回歸之前,平靜的水面下是風起雲湧,那麼對於三大賊王來說,這是他們時代的最後的餘暉。
葉國歡,囂張、隱忍及偏激,任賢齊把這個角色展現得淋漓盡致,在這部電影中屬於清晰又複雜的一個人。
他善於從槍桿子裡殺出一條生路,在電影中不止一次地展現出他們對於槍枝暴力的熱愛,哪怕開始撈偏門生意,心中還戀戀不忘曾經的輝煌歷史,但是槍口上討生意不是長久之策,一切都是為了賺錢,因此開始化身為張總做起生意來了。
以武力搶劫是自由並且看上去風光無限,而做生意,得要看他人的臉色,如同哈巴狗一樣巴結他人,低聲下氣,其中有一個鏡頭很有意思,當葉國歡拿著一把傘模擬下如何正確使用AK47時,抬頭看著自己的商號名稱,由激動轉為默默不語,也為最終受不了這種低人一等的生活,選擇回歸暴力世界了。
卓子強,玩世不恭,囂張跋扈,陳小春飾演這個角色再恰當不過,既可以看到古惑仔和韋小寶的綜合體,雖是綜合體卻並不複雜,反而屬於一眼看到底的角色。
電影一開場就在被綁架的大富翁家唱K,面對警察也有恃無恐,在他的眼中只要沒證據,一切都可以當成遊戲來玩。
他嫌的錢完全足夠他花一輩子不用愁了,但是他已經開始不為錢了,而是為了內心那種暴力的衝動,在影片中也正是卓子強試圖聚集三大賊王一起幹票大的,至於幹什麼他還沒想好,他想要一座山,一座他從來沒有攀登過的山。
現實中,多年後,李嘉誠對記者說,他當時還勸告張子強:「你拿了這麼多錢,下輩子也夠花了,趁現在遠走高飛,洗心革面,做個好人;如果再弄錯的時候,就沒有人可以再幫到你了」。當時張子強分得了4億3千8百萬,只是為什麼沒有遠走高飛,這部電影倒是給出一個解釋,當暴力已經深入骨髓的時候,小打小鬧已經滿足不了他的追求刺激的腳步,他需要挑戰帶來的刺激。
季正雄,陰險毒辣,對於他來說沒有道義和兄弟情義,一切只為了自我的生存,這部可以說是林家棟最佳的黑幫角色,當站在金行的對面,耳邊是賽馬投注的吵鬧聲,一張之隔,在舒緩的音樂聲中,裡面是人聲鼎沸,而季正雄一個人卻是處於絕對的陰暗當中,把人物內心的那種陰森、矛盾、糾結的心刻畫得入木三分。
原來三人是沒有交集的,互相也看不上對方,畢竟套路不對,如葉國歡是打硬仗,打的是正面戰,大開大合,季正雄是身份多變,打的是遊擊戰,見不得人,而卓子強玩的是計謀,打出來的是遊戲戰,人生如戲,全靠演技,三個互相都對對方的大路不屑一顧,也不想認識對方,自己發財就成。
但是有人認識他們三人,當三個機緣巧合在同一家酒樓出現時,江湖開始有傳聞,三個人聯手幹一票大的,而此時卓子強正在想著如何選擇一座更高的山峰來挑戰下自我,當聽到四大天王破天荒的第一次合唱,如手下說的,無論唱什麼也厲害,倒是讓卓子強看到了希望,一個挑戰自我的希望。
分與合的宿命
人生總是充滿著無數巧合,當三大賊王同在風滿樓裡吃飯會客時,雖然被有心人認同,畢竟打聽江湖消息的靈通人士太多,結果一個不經意的擦身而過,卻在謠言中越吹越大,只不過當各自的命運曾經重合過一次,想再一次聚集在一起時,命運可不會這樣看了。
有個笑話,一個偷情的男人總是在偷情之後祈禱上帝原諒他的罪行,並且一直也沒有災害出現過,只到有一天坐在飛機上,而飛機突然出現故障,這名男人又開始祈禱上帝了,這時耳邊傳來上帝的聲音,你以為我讓所有偷情的坐同一架飛機容易嗎?
命運讓他們不經意間交集了一次,想要再次交集則是難上加難了。如影片中,卓子強開通了報料熱線,但是依舊等來的全部是騙錢的人,只要當事人不想現身,想要找到另外兩人實在太難了。
但是命運也會開玩笑,卓子強不差錢,另外兩個賊王卻差錢,如總是搶劫他人的葉國歡做生意卻被他人搶了,實在讓人笑看大牙,而且被搶了之後還不能追究,最終忍受不了這種生活的他要重歸,而季正雄的錢是越花越少,卻因為賽馬的人群聚集,連警車裡的人都關心賽馬結果而開車,導致預謀的搶劫失敗,為了保守秘密又幹掉了兩名手下,下一次搶劫又不知道什麼時候,終於兩大賊王主動找上門來,想看一下卓子強到底想搞一票什麼大的案件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三個人交集從風滿樓開始,也寓意著貌似有一個大的事件將要在三個人的手中發生,但會發生什麼呢?
如同97年世界級的回歸大事註定發生一樣,這三個人的大事讓許多黑道中人充滿了期待,最後一次煙花的爆發,因為新時代即將到來,後續如何走許多人充滿著迷惑,而在這迷惑充滿著偶然中的必然性,那就是三大賊王試圖抱團取暖。
這部電影的反高潮是最大的亮點,看上去將要到來的高潮卻戛然而止了,屬於他們非凡的時代已經過去,新的時代已經到來,宿命的終點則是三人終究無法再一次聚集了。
在杜琪峯的一手策劃之下,歐文杰、黃偉傑、許學文耗時五年拍攝的《樹大招風》呈現出經典銀河映像的特質,電影雖然是三線拍攝,風格卻是統一的,成為港片中不可多得的佳片之一,也獲得多次各電影節的大獎。
第23屆香港電影評論學會大獎評委會評論:《樹大招風》的高超剪接把分頭拍攝的三大賊王經歷巧妙地融為一體,做出引人入勝的節奏與張力。三位新晉導演聯手執導,承接銀河映像的宿命主題,透過梟雄不甘於末路窮途,借九七前的時空,在山雨欲來的風滿樓,抒發最貼近時代脈搏的當下感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