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一線工人安全帽」的視頻短片,在網絡上引發熱議,掀起了關於「工人安全帽是否安全」的討論。
脆皮安全帽視頻意外走紅,並引發公眾對安全帽質量的關注之後。4月21日,身處輿論風暴的視頻主人公竇師傅對媒體記者說,他原本是在工地打零工,「幹一口吃一口」,但自從「脆皮安全帽」視頻廣泛傳播以來,近期卻找不到活幹了。竇師傅只得先回到農村老家,對今後的生活充滿擔憂。
一位普通農民工,僅僅因為說了實話,便遭受封殺報復,可見有關部門和某些人的胸懷,是何等狹窄,說真話的打擊報復,誰還敢說真話?
竇師傅的小小揭黑,只是捅破了一張紙,這層紙的背後是——銅牆鐵壁般的隱秘黑暗,實際上這樣一撞就碎的安全帽,在市場上可以輕鬆買到,工地上存在眾多不合格的黑心安全帽。
竇師傅的話其實戳破了工地上的虛假,安全監督難道只有在爆發重大安全責任事故的時候,才有人重視?真話可以救命,真話可以救世,要保護和善待講真話的人,都不說真話,就會假話盛行,假話猖獗。
講真話,本來是幼兒園孩子都懂的道理,而我們今天還在提倡大人講真話,悲哀到用法律來保護講真話的人,令人感嘆唏噓。如果說真話的,每天都心驚膽跳,擔心打擊報復,說真話的人會越來越少。
安全帽雖小,但安全事大。一頂安全帽,牽動億萬農民工的生命安全,背後是無數個家庭,對「脆皮」安全帽,必須零容忍,嚴格排查,這不是小事情,是一場捍衛中國億萬農民工的生命尊嚴和安全的戰爭!
高處墜物、物體打擊、觸電、機械傷害和坍塌事故,在安全生產事故中發生概率很高,這「五大殺手」,經常導致農民工殞命。
在很多農民工傷害事故中,物體打擊頭部時,最為危險。安全帽的作用是保護農民工頭部,頭部也是人體最脆弱、最重要的部位,一般安全帽要用鋼製或類似原料製作的。
安全帽可以保護頭部,避免和緩衝外物對頭部的傷害,關鍵時刻,是保命的。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安全帽是生命最貴重的保護,安全帽質量問題是一個涉及公眾安全和中國億萬農民工生命安危的大事,有著非常重大的新聞價值。
央視記者曾經在集中幾百家安全帽生產企業的某工業區暗訪,調查的結果觸目驚心——劣質安全帽的生產原料是一種黑色的、形狀很不規則的塑料顆粒「回料」,每噸只要3000元。
有企業老闆透露,「回料」的來源,就是沒有經過專業清洗的各種廢舊垃圾塑膠袋,因其雜質很多,再生出來的塑料塑性和硬度也就很差,原本已經沒有再利用的價值。但是這些塑膠袋被送入機器中熔化,重新冷卻成型,再經過機器打碎,就成為了在安全帽生產廠家裡的「回料」。用這樣的材料製成的安全帽,每個成本不超過一元錢。
這樣劣質的安全帽,銷售到農民工兄弟手裡,會安全?鬼都不會信。這些安全帽,根本不具備安全性,合格率幾乎為零。是名副其實的脆皮安全帽,材料很薄,輕輕擠壓就會變形,用力一拉就會撕裂破碎。
農民工兄弟保命的安全帽出廠成本不超過1元,在外面銷售只需要5元,卑微到——抵不上闊佬和官老爺的保險套?一隻杜蕾斯保險套多少錢?一隻岡本保險套多少錢?
大眾在追逐杜蕾斯惡臭老司機文案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農民工兄弟命若紙薄的安全帽?
脆皮安全帽有多不靠譜,此前有媒體做了一個實驗,5公斤重的鋼錐,從距安全帽帽頂1米的高度,往下掉,鋼錐居然能夠刺穿帽體,接觸到頭模。這就意味著——當有意外事故發生時,鋒利物體能穿透安全帽接觸到頭皮,甚至可以輕易把顱骨砸穿。
還有一個可鄙的現象需要抨擊,就是很多受過高等教育的施工技術員、工程師,項目經理、工長戴的最貴的安全帽,一頂安全帽幾十元甚至數百元,但是給農民工兄弟的安全帽是假冒偽劣的5元脆皮安全帽,薄得一摔就碎,難道農民工天生地就該幹最髒最累的活,戴最劣質的安全帽?這種公然岐視農民工搞差別對待的行為,暴露了某些人拿農民工生命當兒戲的醜惡嘴臉。
把人劃成三流九等,根據權力、階層,根據「腦袋」貴重,購買安全帽!農民工兄弟就是下等人?他們的生存權、人格尊嚴合法權益,就民若草芥嗎?最苦、最累、危險性最高、危害性最嚴重的職業,都是由農民工來幹,你們憑什麼看不起農民工,為什麼不把農民工的命當回事?
我曾經在2007年8月在湖南鳳凰沱江跨橋事故現場採訪,在廢墟上血肉橫飛的農民工兄弟屍軀,也看到薄如紙面的安全帽,一腳踩下去,化為齏粉。沱江跨橋事故背後是不折不扣的人禍,倒塌大橋是典型「豆腐橋」,是豆腐渣工程,是官商勾結的產物。
農民工兄弟,為什麼戴不上合格的安全帽?在建築商人和包工頭乃至腐敗官員看來,如果出事故,賠死人的錢,比賠傷員的錢少很多,寧可要農民工兄弟送命,也不願意善後巨額的醫藥費。
說是很多大型建築公司蓋房子,其實到最後,大部分的工程經過層層分包、轉包,最後到包工頭手裡,請的都是最廉價的農民工兄弟賣力。
資質掛靠和層層分包,成為建築業潛規則,如今國內除個別大型國企外,具備一級建築資質的建築企業,大都加入到了資質掛靠的「權力尋租」行列中。
包工頭貪圖便宜,為了實現利益最大化,給農民工佩戴的都是些價格低廉的劣質安全帽。一頂正規安全帽價格為30——50元,而一頂劣質安全帽只要5元。一幢在建樓房一般需要一兩百頂安全帽,如果全部購買廉價品,就可以節省萬元。
黑心老闆省了錢,對農民工兄弟的生命保護,卻無從談起,給腐敗官員送回扣不眨眼,對農民工好一點,幾乎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包工頭和建築老闆們,千方百計降低生產成本,不僅不注意農民工人身安全,還出現偷工減料,以次充好,導致安全事故頻發。
2003年4月16日,湖南漣源市七一煤礦在井下水倉擴容掘進時發生突水事故,17名礦工被困井下,6天後救護隊員找到他們中的16人的遺體,1人至今下落不明。在聶清文的遺體附近,救護隊員發現了一頂安全帽,用粉筆歪歪斜斜地寫滿遺言:「骨肉親情難分舍,欠我娘200元,我欠鄧曙華100元,龔澤民欠我50元,我在信用社給周吉生借1000元……」
帽裡是寫給妻子最後的交待:「建章:教育好兒女,孝敬父母,將來定有好報。一定要火葬!」帽子的礦燈上方,「聶清文遺書」5個字赫然在目。
多麼善良本分的農民工兄弟,在自己面對死亡的時候,洋溢著人性的善良,堅守做人的本分!
我親愛的農民工兄弟!新聞的條目每天都在更新,事故總源源不斷。明天誰還記得住,這份安全帽裡的遺囑。
一旦出了事,國家的相關勞動法律,在工地基本上成為一張廢紙。發生安全事故,各單位之間為了各自私利,相互推卸責任,拒絕工傷賠償是常態。約有90%工傷的農民工遭遇用工單位的「工傷拒賠」,大多數包工頭反對,動用各種手段,阻礙工人的正當維權。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5元的脆皮安全帽,卑微到——抵不上闊佬的安全套?我們,應該為農民工兄弟做些什麼?為了維護農民工兄弟的合法權益,此文章,雖然微不足道,也不會有多少人關注,但是我還是要寫!
農民工兄弟,是一個樸實勤勞的群體,是一個缺少話語權和話語空間的弱勢群體!
作為「社會公器」的媒體和青年學子,我們的媒體和青年新聞學子,有責任和義務,為這些農民工兄弟鼓與呼!
我們為什麼做新聞,為什麼做記者,幹媒體? 從今鐵筆走天下,要為平民寫喜悲,你還記得當初做新聞的初心嗎,我沒忘!
直到此刻,16年過去,此時新聞原教旨主義和對新聞的理想與情懷,那一腔子熱血,從沒涼過!希望您也如是!
(南方傳媒書院創始人陳安慶供澎湃——眾聲專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