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旅行一趟,回來的時候不會依然故我。」 2月那幾天的日本橫濱港,在海上漂泊近一個月後,終於從解封的「鑽石公主號」一步步走下來踏上陸地的幾千名乘客,有人想起毛姆這句話嗎? 遊輪公司為鑽石公主號打出的廣告「人生一次新體驗」,成了巨大諷刺。那時我剛好重溫了伯格曼的《第七封印》,夜裡看到電影中那個白臉黑衣死神陰鬱地站在白色巨輪船頭。我嚇醒了。
圖說:伯格曼《第七封印》劇照 網絡圖
對神秘事物有興趣,幽靈船的故事,我最早是從康拉德書裡讀到。中篇《陰影線》中,一艘船員幾乎全被熱病擊倒的三桅船在無風之海上漂流了17天,「又是死一般的寂靜……當我把目光投向船時,我似乎把它看作了一個浮動著的可怕墳墓。」 幽靈船在人類航海史上一直是船員和神秘現象調查專家們議論不絕的話題。被遺棄的船隻毫無預警地在海面出現,又迅速消失;有的船被再次發現在海上漂流時,距離失蹤已經很多年。完全沒有船員或乘客的無人船如何航行?謎團至今未解,種種怪事更為之披上詭異面紗。 世界十大幽靈船故事,最著名的是「飛翔的荷蘭人」。17世紀沉沒的這艘船,幾百年來不斷被目擊者報導。北歐傳說中,與這艘永遠無法返鄉的幽靈船相遇,對航海者而言是毀滅的徵兆。「飛翔的荷蘭人」是鬼船傳說中最華麗的篇章,從普通漁民到威爾斯親王都聲稱見過它的身影。它也被人們一再採用,創作成繪畫、恐怖故事、歌劇甚至電影。 通訊科技發達的網際網路時代,遇難遊輪似乎不再有變成「幽靈」的危險。但有一種說法叫「遊輪困境」,各種原因導致的遊輪困境,每年都有發生。
圖說:鑽石公主號 網絡圖
媒體報導,日本政治家細田博之,曾把鑽石公主號稱為「白船」,讓人聯想日本歷史上的「黑船來航」事件。157年前打開日本門戶的美國海軍準將佩裡率艦隊駛入日本海面,正是停靠在橫濱,艦隊中的巨大黑色鐵甲軍艦,讓頭次見識的日本民眾震驚不已。 這一次,駛入國際視野的「白船」不止一艘。載有兩千多人的威士特丹號遭五國拒絕,孤魂般漂泊海上十幾天;和鑽石公主號同公司的至尊公主號,也一度羈留舊金山岸外;被疫病盯上的還有載著3700人的黃金公主號,英國遊輪布雷默號,掛巴拿馬國旗的銀幻號,一艘航行於尼羅河的遊輪……它們並沒像《霍亂時期的愛情》結尾處的河船那樣升起黃色瘟疫旗,卻在被各國踢皮球般拒絕入港的無奈,在輿論的聚焦直播中,共同演繹了前所未有的多舛命運。 白船的隱喻裡,還有更深邃的含義嗎? 近期,許知遠的新節目「十三遊」裡出現了他在橫濱岸邊眺望鑽石公主號的畫面。他說這艘遊輪已經成了一個隱喻。是的,每一艘遊輪都是一個微縮版的世界,聚集幾十個國家地區乘客和船員的白船,無疑是全球化的縮影,而危機發生正是真相暴露的時刻,它所展現的啟示裡起碼有一條:人類無論有多高傲,終究是一個命運共同體。我們都在同一艘船上。(餘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