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持續性的教學內容調整,義務教育階段閱讀佔據著愈發重要的比例。自秋季新學期開學以來,書店櫃檯前湧動著為孩子選書的家長,以及自己挑書的中小學生。圖文並茂、新奇好看的科普圖書,一向是捕獲少兒「芳心」的「熱門選手」。在趣味中汲取知識養分的同時,人們也期待,這份營養能更加「純淨無瑕」。
書中將「知識」寫成了「只是」。
調查
知識錯誤不少 低級錯誤真礙眼
不久前,北京農學院碩士研究生雷廣元無意間翻看朋友的《我們愛科學》雜誌,2019年6月(下)那一期中,幾頁關於蝸牛的知識引起了他的興趣。
受所學專業影響,雷廣元有個相對小眾的愛好,特別喜歡蝸牛、貝殼,在這方面也研究頗深。而這隨手一翻他就發現,介紹珍稀品種糖果蝸牛的內容出現了錯誤。
此頁圖書關於「糖果蝸牛」的表述有誤。
在這一頁共有上中下三張圖片。中部一張色彩斑斕的圖片配文是,「仔細看,這只是普通的蝸牛殼被塗成了彩色,並不是真正的糖果蝸牛殼,因為糖果蝸牛殼的形狀是錐形的。」
事實上,雷廣元發現配文中「普通蝸牛殼被塗了色」的表述有誤,它們其實就是真正的糖果蝸牛,只不過來自Polymita屬,產地只有古巴,故又被稱作「古巴糖果蝸牛」。為了進一步證實,他還發來朋友在當地拍的生態照以及收藏的標本圖片作為說明。
「平時這些方面的書,我大多是看國外的,因為國內的書錯誤比較多。」說著,雷廣元又翻開一本《世界名貝鑑賞圖譜》,其中一頁的葡萄巢螺和間布巢螺,以及另外一頁的黃雙旋蝸牛,棲息地都被描述為「棲於海底草叢中」。而兩種螺的棲息地應該是在樹幹或者石頭上,蝸牛的棲息地應該是在樹葉枝幹上,相當於這三處信息都錯了。
除了這種顯得有些專業的內容差錯,網絡上人們曬出的科普書「低級錯誤」更比比皆是。例如一張《貓科動物》的內頁照片中,「動物知識小錦囊」的「知識」寫成了「只是」。該網友怒問,「130頁到150頁所有『知識』都寫成了『只是』,這麼貴的書,全彩,就犯這麼低級的錯誤?」《地球·生命——138億年的進化》一書中,更有「大古代,是指40億——5億年前之間13億年時間」的表述。還有網友曬出孩子正看的一套科普書,其中一本福鱷的配圖解說,和另一本中巨沙螽的配圖解說一模一樣,一看就是複製粘貼的。
對於「大古代」表述的明顯錯誤。
質疑
編輯校對挖坑 家長「掃雷」成難點
王府井書店三層,一道道弧形線條勾勒出明亮活潑的閱讀空間。這一層圖書主要面向少年兒童,按年齡段和大致內容劃分為幼兒啟蒙、少兒百科等多個區域。無論哪個區域,科普書都被放在較為醒目的位置,吸引到不少孩子興致勃勃翻閱著心儀主題。
「小朋友,幫我看看,這個書你喜歡嗎?」一位從秦皇島來京出差的老先生,回程前特意到書店,想給自己的小孫女帶上幾本書。他拿著一本昆蟲翻翻書詢問旁邊和自己孫女年紀相仿、正津津有味看著「揭秘汽車」的小男孩。
「喜歡!」孩子饒有興致撥弄了幾下書頁中的立體昆蟲,回答得很乾脆。「這書可挺貴。」一旁的孩子媽媽插話,果然,封底價格赫然逼近百元大關。「現在小孩書做得都可精美了,各種立體插圖、機關,價格也就上去了。」感慨圖書「迷人外表」的同時,這位媽媽表示,選書會看重孩子是否感興趣,確實不太能夠留意到裡面的問題。「錯別字之類的我還能發現,像他喜歡的車啊、恐龍那些,知識點寫錯的話,我也看不出來啊!」
對科普書內容錯誤的識別,是家長們共同的「難點」,也最受爭議。有細心網友在微博中曬出《拉魯斯趣味科學館》之《神奇的自然》一書,稱「一出現鳥名就瞎翻譯,前後錯誤還不對應。」科普作者三蝶紀轉發表示,「家長們注意掃雷。隨便看了下,單是海鸚就出現了『大喙海鴨』和『紅嘴鷗』兩種翻譯,編輯校對都不及格。」
還有家長拍下科普書的內容,向「恐龍博士」邢立達詢問,書裡介紹巴洛龍又叫迷惑龍,但是《恐龍王國大百科》裡說雷龍才是迷惑龍,請問迷惑龍到底是雷龍還是巴洛龍?邢立達回復,巴洛龍是重龍「Barosaurus」的錯誤翻譯,雷龍是「Brontosaurus」,可能都是B開頭,作者就錯把重龍當作了雷龍。
「這書我家也有」、「中招了」、「小朋友天天帶去幼兒園看」……多條類似微博下,都有大量評論。家長們認為,「小孩記東西可清楚了!科普書更應做好編校把關工作。」
建議
杜絕剪刀糨糊 科學家應做「元科普」
中國科普作家協會副秘書長、中國科普研究所副研究員張志敏長期對科普讀物保持著高度關注。在她看來,科普圖書出現錯誤有多種原因。如創作者引用了錯誤的數據,講了錯誤的觀點;彙編的圖書,可能因編寫者缺乏相關素養,不同信息之間的匹配性沒有掌握好;以及排版過程中發生紕漏等。
而圖書出版前,還要由出版社做最終的質量審查,其中就包括對科學性的審查。若圖書仍存在錯誤,歸根結底,與質量審查時「沒看出來」脫不開干係。
中國科普作家協會設有一項「優秀科普作品獎」,是國內科普創作領域的最高專業獎。該獎項對圖書類的評選,徵集渠道之一是由省一級科普作家協會、全國的出版社來推薦作品。報送到協會後,由不同學科背景的專家進行分組評審,經初審、終審、終評會等環節來確定獲獎作品。其中科學性是最重要的,還有排版質量,內容是否有趣好看等多種考量。
評審過程中,專家確實見到過交上來的作品中出現錯誤。一想到它們是各大出版社奔著得獎「優中選優」報送的,評審卻一下子就發現了錯,心裡也免不了默默嘆氣——會疑惑之前的「把關」是怎麼做的,同時也覺得有些無奈,因為這是整個出版行業的監管問題。另外,市場上不乏評審時發現了問題,但賣得還不錯的科普書。例如編校方面出現錯誤、關於科學的謠言混入書中,以及暫時沒有定論的事情,將其寫得很確定,也不符合科學精神。
「科學家、科研人員親自來做科普,肯定是最理想的。」對科普作品的科學性,要求再高也不為過,而「由專業人員創作」,則被業內普遍視作保證科普作品質量的好辦法。我國天文學家、著名科普作家卞毓麟老先生,出版了數百萬字的科普作品,早年間他就曾表示,在整個科學傳播中,科學家乃是無可替代的「發球員」。近年來更提倡科學家要做「元科普」,提供權威、準確的「一手材料」。
事實上,茅以升、賈祖璋、高士其等老一輩科學家,都曾寫過科普文章。但後來因為科研人員壓力大,可能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做科普。而非專業人士來做科普,情況就十分複雜了。畢竟科普作品可以給高級知識分子看,也可以給兩三歲的幼兒看。不同程度存在急功近利、粗製濫造、「剪刀加糨糊」複製粘貼的情況。
目前,亞馬遜、噹噹等平臺圖書售賣排名前十的科普書,還是以引進圖書為主,據張志敏觀察,已經有個好的趨勢在悄然出現——越來越多的科學家、一線科研人員對科普創作又活躍起來。「例如中國古動物館館長王原,還有鄭永春、張勁碩、李淼等很多科學家,他們去寫科普書,科學性上出問題的可能性會更小。」
此外,伴隨新媒體蓬勃發展,科研人士在網上寫文章、做公號,從而參與到線下活動之中,有更多渠道來普及科學知識。「當然現在也不能說科學家成了做科普的主流,只能說有更多的人在關注、參與。那麼科普作品的科學性,應該是向好的方向去發展。」
來源:北京晚報 記者:魏婧 文並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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