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突然發現曾經被人出賣過,並且這個人就在你的親朋好友當中,你是揪出他還是保持難得糊塗? 位於德國柏林的前東德國安局大樓就是這樣的一個潘多拉魔盒,裡面收藏著數百萬封告密信件,1990年1月德國統一前夕,東德安全局「史塔西」緊急命令銷毀這裡所有的文件,但還是晚了一步,大批柏林市民衝進了這棟建築,一個月前德國中部城市埃爾福特安全局分部煙囪裡冒出的黑煙給人們提了醒,他們迫切想知道裡面的秘密,東德特工對洶湧的人群大聲喊:「請讓我們銷毀它們,這是為了大家好」,但無濟於事。
若干年後有媒體評論「史塔西檔案(後來叫高克檔案)」的公布摧毀了整個東德的社會體系,這些機密文件裡包含了妻子告發丈夫,父母出賣兒女,同事和朋友之間的各種背叛,經過統計1989年東德編制內情報人員91000名,線人人數達到了189000人,平均每60個東德人裡就有一名情報員,鼎盛時期的克格勃和蘇聯人口比為1:346,「史塔西」情報網的密度超過了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安全機構的成就,它的精密和隱蔽程度更是無人能及,如果不是1990年柏林市民的大膽舉動,他們永遠不會知道超過三分之一東德人(650萬)曾經被建立過秘密檔案,在不同的時期被跟蹤,測謊,舉報過。
英國牛津大學教授加頓1980年曾經在東德留學,一天晚上她的東德女友突然拉開了窗簾打開了房間的大燈,當時加頓並沒有過於在意,許多年後他懷疑女友是一名東德情報局的線人,1999年加頓向德國檔案館提出了申請,果不其然他得到了一份厚達325頁的署名「羅密歐」的檔案,檔案管理人員笑著對他說:「你就是羅密歐,他們給你取了化名」,所幸他沒有發現女友舉報他的記錄,然而他當年的教授,同學,宿舍附近的商販都曾經寫過他的報告,在一份1979年10月14日的報告裡寫道:」目標離開腓特烈大道車站後走到站前報攤,買了《自由世界》《新德國》《柏林時報》,接著回到車站內遊移張望「。加頓看著別人為他寫的日記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2006年德國電影《竊聽風暴》上映後引起了極大轟動,時年50歲的東德居民阿爾恩特卻有些不以為然,他認為影片的基調過於柔和了,1977年阿爾恩特被妻子告發遭到了國安局的逮捕,開始的36小時他不準吃飯喝水睡覺,如果哪一句回答不能讓審訊者滿意,他們就會掄起橡皮棍給他一下,他被關進沒有窗戶的監室裡,睡覺的時候雙手必須露出毛毯讓看守看到,囚犯之間嚴禁交談,眼神之間的交流也被視作串供嫌疑,不懂規矩的阿爾恩特很快又遭到了提審,一名囚犯中的線人舉報了他,史塔西人員挑晚飯後開始審訊,每一次審訊持續12小時,期間如果打盹他們會扇他的耳光,第二天早上阿爾恩特還必須完成當天的工作,即使沒事做他也必須坐著不能躺下,有一天晚上阿爾恩特實在忍受不了想自殺,但審訊室和牢房的牆壁上都鋪滿了海綿。
更多的被舉報者沒有住進監獄,他們被冠以各種「可能」,可能對政府不滿,可能是敵人的特工,可能叛逃,他們的自由看似不受限制,但一旦申請出國,入學,就業,升職,甚至婚姻登記往往會遭到拒絕,漸漸的他們會發現住在更大的一座監獄裡而已,德國統一後歷史學家們不得不承認史塔西繼承了一部分納粹文化,不辨是非的崇拜與服從,流行的就去跟風,長官說的就去執行,媒體上炒作的就去追星,東德官方文件裡明文要求「對社會消極者要不斷製造心理壓力」,於是人們響應號召告密成風,東德作家協會裡19個委員中12個都曾經是告密者,這讓人想起日本恐怖片的拍攝技法,黑暗的角落雖然看不到什麼,但一定藏著什麼,看不到的危險讓整個社會變得人人自危。
對於曾經背叛傷害過你的人,史塔西檔案公開接受查詢後德國社會存在著兩種觀點,一種是「只有遺忘才有未來」,另一種則截然相反「忘記過去必將重蹈覆轍」,一些德國人又找到了第三種解決方法,那就是「先搞清楚再選擇原諒」,一位老人多年來懷疑女婿出賣過他,查閱過檔案發現並沒有,他決定把房子留給女婿,另一個曾經坐過三年牢的中年人發現出賣他的原來是父親和哥哥,他第一時間和家人斷絕了關係,但七年之後他選擇了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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