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當老闆,晚上睡地板,溫州商人居然這麼不講究丨看世界

前幾年，電視劇《溫州一家人》非常火爆，溫州商人為了生存離家拼搏的故事，在社會引起很大的反響。今天，就讓馮叔攜手洪振寧教授來談一談溫州商人吧。

溫州商人的故事在中國流傳了很久，他們很務實，做的生意可大可小。既可以做到正泰、奧康那麼大，也可以只做零碎的小商品生意，比如做鈕扣、針線包、酒店牙具，甚至是外國選舉時用的小旗子。所以現在的溫成了全中國最開放的地區之一，不比深圳差。

不以利小而不為，不以利大而恐懼——這就是溫州人留給我們的一個敢於冒險、富於進取的形象。

而溫州老闆還有這樣幾個特點：第一，他們生活苦，不講究，白天當老闆，晚上睡地板；第二，他們勤於動腦，有人形容溫州人的頭髮是空心的，裡面裝的都是主意；第三，他們能抓住機會，然後絞盡腦汁去獲取最大利益。

另外，溫州商人老往國外跑，他們對本地的事似乎不感興趣，因為本地的市場小，機會不多。這樣一來，他們跟權力中心距離比較遠，在政商關係上犯的錯誤相對少很多，不會像廣東人那樣，老鬧出一些跟官員糾纏不清的大案。溫商也不工於心計，只是比較單純地賺錢。

本期嘉賓：洪振宇

浙江省社科聯常務理事

溫州大學經濟學院兼職教授

洪振宇：其實溫州的發展跟它的地域閉塞有很大的關係。改革開放的時候，溫商「把臉皮放在家裡，人到外面做生意」，跟討飯一樣去經商。因為那個時候別人看不起商人，覺得經商是投機倒把，沒有創造財富。1986 年 2 月，費孝通先生（著名民族學家、社會活動家）定義了溫州模式：以商代工。

到了 1998 年前後，溫州人發現了市場上不是大魚吃小魚，而是快魚吃慢魚，所以他們敢為人先，而且他們懂得合作，有商業智慧。比如別人是個拳頭，溫州人只是個指頭，他們就合指頭為拳頭去競爭。這幾年，溫州人不再是商行天下，而是善行天下，以慈愛之心行商天下。

馮叔：溫州人的確走得遠。前兩天有個新聞，非洲一國家競選總統，有一個競選人的身世起了點爭議，大家去採訪他爹，發現他爹是溫州人。原來他爹當年到非洲闖蕩，娶了酋長的閨女，生下了他。

馮叔：我覺得溫州人有個特點很有意思——他們的語言跟外部語言的差異特別大。像是甌語、金鄉語等等，都特別小眾，但反而造成了他們之間極高的認同感，帶來了炒作的基礎。

比如炒短期要快速聚集資金，然後拉抬人氣。如果他們都說普通話，我估計很難把大家「忽悠」到一起，但是只要你抄著一口溫州話，聽得懂的人立刻豎起耳朵，再開口一聊，大家就串到一起了。這才出現了溫州商人的趨利性和快速炒作的現象。

洪振宇：溫州人炒房需要分成兩部分來說，一個是大企業去做房地產，一個是普通民眾投入資金炒房，二者情況不一樣。

80 年代，企業的加工利潤可能超過 30%，隨著後來加工利潤越來越低，企業發現要想生存，光靠自己加工生產是不行的，一定要把服務業也做上去。所以這些企業除了做服裝、皮鞋、打火機等等，往往還會堅持投入一些資金到房地產中。很多人到溫州招商引資，溫州老闆除了在那裡辦廠房以外，往往會再開一條商業街。

洪振宇：而名氣比較大的是民眾的炒房團，很多人甚至覺得溫州全是炒房團，實際上他們都是散戶。過去在上海，只要買一個 60 平米以上的房子，再辦個藍印戶口，就能以三四百分考進上海名牌大學。所以很多溫州人會為孩子花 30 萬去上海房子。3 年以後，他們發現房子升到了 90 萬，比自己辛苦一年賺的錢還多，就乾脆借錢多買兩套。

馮叔：我之前和朋友在溫州拍到一塊地，但沒想到因此動了別人的奶酪。過了兩天來了一伙人，認為我們的價格比他們有競爭性，得把錢補給他們，不然他們就去鬧事。我還是頭一回聽說這麼霸道的事，後來我發現，原來是他自己沒錢，於是到處炒錢、借高利貸才拿下了這個項目。如果不能賺錢，他就要賠款甚至跳樓。

如果一個市場全是炒字當頭，不管是炒煤、炒礦、炒房、炒地還是炒錢，整個市場都會瀰漫著一種短期圖利、一夜暴富的思維，那麼這個市場就難以建立好的產業基礎。

而且，這種「炒」文化也不能建立一個規範的現代企業制度。現在溫州有錢的小企業、個人特別多，但都分散在全國各地，溫州本地有競爭性的企業發展得很慢。這樣的空心化，會對經濟的持續發展和就業帶來很大的負面影響。

馮叔：不過，溫州企業在建立現代企業制度方面也有很好的典範，其中一個就是南存輝（正泰集團總裁），他在公司治理和家族傳承兩方面都做得很棒。現代公司治理最重要的就是明確股東權利和經理人的權利，講究人力資本和貨幣資本的配合。

正泰通過三次資本變革，已經變成了一個規範有序、責任清楚的股份制集團，而南總本身的願景和價值觀，以及他對事業的長遠追求貫穿在這三次變革當中。

馮叔：第一次，南總出資 100 萬，請了很多親友，將自己的股權稀釋成 40%，這是人力資源和資本資源的結合；第二次，他把正泰向社會開放，引進了社會資本，弱化宗親的資本力量，這時南總的股份變成了 30%；第三次，他又引進了大約 100 個能人，再次將人力資本和貨幣資本結合，進一步減少自己的股份比例，企業更加社會化。

另外一個在溫州本土發展得好的企業就是奧康。它通過規範治理，加上集中精力做產業，同時在 A 股上市。所以奧康的治理完全不同於溫州的老企業，它一反溫州依靠經驗去冒險炒作的傳統，進入到專注於資本社會化、治理現代化的階段，成了行業龍頭，這是溫州的希望。

封面圖片｜《溫州一家人》

編輯｜鹹魚王   主編｜壽佳茵

總編｜喻瀟瀟   顧問｜王淑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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