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武漢人的性格像極了一碗熱乾麵,正如易中天在《雙城記》中說,愛吃熱乾麵,正是武漢人性格所使然:爽快而味重,乾脆而利落。他們處理人際關係,也喜歡像吃熱乾麵一樣,三下五除二,從不裝模作樣。確實如此,武漢人很可愛,是因為他們天性率真,極重友情。就拿喝酒來說,我所知道的武漢人實際酒量並不算太大,但和武漢人喝酒很特別,他們熱情的勸酒方式讓人實難招架,當然了,也不會硬勸,主要是那股子熱情勁兒,讓你不醉不休。
我在武漢的朋友有幾位,多年相識,情深義重。因為有直達航班,價格也便宜,前些年常到武漢,和朋友一起去戶部巷吃小吃,去光谷步行街散步。後來因為工作關係,一位去了長沙,一位調到了深圳,留在武漢一位。雖說和武漢這位朋友三年不曾謀面,但平素裡總是互通有無,聊工作,談生活。這哥們兒業餘時間愛攝影,隨身背一臺相機,為人熱情豪爽,說話大嗓門,年前原本定好了,今年開春後,他來山西看壺口瀑布,然後我到武漢去看櫻花,沒有想到突來的疫情徹底打亂了計劃。
今年1月3日,我在網上看到武漢衛健委發布通報稱,截至當日8時,發現符合不明原因的病毒性肺炎診斷患者44例,其中重症11例。當時我很是擔心,就發微信提醒他注意安全,他迅速回了一個笑臉說:「放心,我好得很!」接著,他又炫耀了一番自己拍到的一些好照片,之後他說,或許是走路走多了,總感覺「胯子疼」,我明白他說的「胯子」是腿,我開玩笑說「胯子疼,還瘋跑啊」。他迅速回了一個笑臉。
1月22日,農曆臘月二十八,我所在的北方小城,過年的氣氛愈發濃厚,街上陸續亮起了喜慶的紅燈籠。當天中午,我給他發微信,問他過年是否準備停當,很久才收到他的一段語音回復,他說自己正在協和醫院門診大樓前排隊,說自己渾身無力,無力說話,腦殼疼,說自己很不幸,中招了。
語音中我聽到他在大口地喘息,聲音嘶啞而濃重,並伴有咳嗽聲。我極力安慰他。他吃力地告訴我:兄弟,這次很嚴重……打吊針的病人擠滿了醫院的大廳,他只能在走廊裡排著很長的隊等待就診。之後就再無任何回音。
其實,從1月20日起,全國各地都陸續開始通報新冠肺炎確診或疑似病例,1月23日,武漢正式宣布「封城」,1月24日是除夕,當天武漢火神山醫院開建,下午,全國多地紛紛啟動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一級響應。仿佛一切都是那樣的突然,仿佛熱鬧的春節氛圍還沒有來得及揮灑,就被按下了「靜音鍵」,大地仿佛瞬間變得安靜了,我們的城市變得安靜了,往日繁華的街市變得安靜了。大家仿佛遺忘了這是傳統的春節假期,每天睜眼第一件事,就是關注確診數字的增長情況,因為我們都明白,這不斷陡增的數字,每一個數字背後都是一個人,每一個人背後都關係到一個家庭。
之後,朋友的電話從無人接聽到關機,從另外兩個朋友那裡得知,不幸或許發生了,但我始終不敢去相信,不相信不幸會發生在這個本該是合家團聚、歡樂祥和的新春佳節裡。其實,庚子年這個春節,我們每個人都過得很特殊,也很難忘,仿佛時間如此漫長,仿佛每個人都經歷了很多,突如其來的洶洶疫情,不僅是武漢人的不幸,也是我們共同的不幸,甚至是整個人類的不幸,因為生活在同一個星球上,在不幸和災難面前我們都是彼此分不開的一家人。
春天真真切切就要來了,山西的壺口瀑布照樣會奔流不息,武漢的櫻花依舊會芳香迷人。我的朋友,你還好嗎?請不要忘記我們的約定,你答應了要來山西看瀑布,我在等著你來,等著你邀請我去武漢看櫻花。
我的朋友,你能聽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