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辦案組走訪村民調查核實情況
檢察官遠程提審犯罪嫌疑人
檢察長出庭支持公訴
馬某信一夥開辦的黑磚廠舊貌
檢察官案後調研涉案耕地恢復情況
「原判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準確，量刑適當。」近日，河南省南陽市中級法院對馬某信等4名原審被告人非法佔用農用地、強迫交易、尋釁滋事案作出終審裁定，依法駁回4名原審被告人的上訴，維持原判。這是一起由河南省社旗縣檢察院提前介入、引導取證並補全罪名、成功辦理的「零口供」家族式惡勢力集團犯罪案件。團夥首要分子馬某信被依法判處有期徒刑九年，並處罰金10萬元；其他3名主犯被判處八年至五年零六個月不等有期徒刑，並處罰金、追繳個人違法犯罪所得。
「這一夥被端了，真是大快人心！」消息傳到社旗縣郝寨鎮賈營村、田園村，村民們奔走相告，歡天喜地。村民李更忠站在自家地頭上，對幫著收割小麥的師傅說：「7000多斤糧食，是俺家13年來第一次收成。」
提起這宗案件的由來，還得從一起普通刑事案件說起……
「大坑」裡扒出大案線索
2019年4月，社旗縣檢察院收到公安機關提請批捕的馬某華涉嫌非法佔用農用地一案。審查過程中，辦案檢察官對案卷中提到的非法佔地造成40多畝「大坑」產生了諸多疑問。
案卷顯示，2007年3月以來，馬某信、馬某華、馬某科、馬某卓四人未經縣級以上人民政府批准，擅自在郝寨鎮賈營村南側非法佔用農村集體耕地建磚廠、取土、制坯、燒磚，導致在其所佔用的賈營村、田園村耕地上形成了兩個七八米深的大坑，經河南省國土資源科學研究院鑑定，此舉造成47畝農用耕地的嚴重毀壞。2018年11月27日，公安機關對馬某華非法佔用農用地一案立案偵查。
毀田挖坑，村民能不怨聲載道？如此妄為又歷時多年，當地何以無人能管？這些疑問，讓案件承辦人武立嗅出另一種味道——惡勢力犯罪的氣息！他立即向檢察長匯報。隨後成立的涉惡檢察專案組充分履行審前主導責任，補充偵查提綱，幫助擴大偵查視野，調整偵查方向，進一步完善證據。
經多次調查查明：2007年至2019年，馬某信以親屬關係為紐帶，在未取得任何法律手續的情況下非法建設黏土磚廠，並以非法經營的磚廠為基礎，在周邊逞強耍橫、欺壓群眾，隨意佔用農用地、滋事生非、毆打傷人，逐步形成以馬某信、馬某華為首要分子，以馬某科、馬某卓為骨幹成員，較為穩固的惡勢力團夥。
使盡招數「蠶食」農田
走訪調查中，辦案組接到群眾反映，馬某信小學肄業後一直沒有正當職業，年紀輕輕就目無法紀、逞強耍橫，經常隨意毆打他人。21歲時，他因參與銷贓被社旗縣法院判處有期徒刑四年。2007年3月，他想在賈營村南邊建個磚廠，又覺得辦手續太麻煩，還不一定能獲批，就在沒有辦理任何手續，也沒和村組籤訂協議的情況下著手幹了起來。
李更忠記得很清楚，那天，他像往常一樣到地裡澆地，看到自家地裡有3個女人正趕著幾十隻羊在啃食莊稼。他上前制止，雙方發生爭執、撕扯。馬某信等人趕過來，以馬家媳婦姚小妹被打為由到李更忠家鬧事，並言語威脅其家人。之後，李更忠被迫通過馬某信向姚小妹賠償1200元「醫療費」才取得姚小妹的「諒解」。「以後不敢攆她們的羊了，不然還要挨打挨罵。」李更忠說。
此後，馬某信等人的膽子越來越大。他們私自丈量耕地，讓挖掘機到田地裡挖土，並通過向地裡打藥、撒石灰等方式把莊稼全部損毀，逼迫李更忠「賣地」。李更忠鬥不過他們，只能眼看著自己的7畝多田地被黑磚廠「徵用」。
馬某信、馬某華等人發現這些招數很管用，於是變本加厲，多次採用在耕地上放羊、在地界處深挖取土、向地裡打藥撒石灰、恐嚇威脅毆打村民等手段向附近村民「徵用田地」。其惡行很快傳遍田園村、賈營村等地，村民們對馬某信一伙人十分懼怕。
隨著磚廠規模不斷擴大，馬某信等人非法售賣自製紅磚的生意做得紅紅火火，每年都要生產近500萬塊磚，年均盈利110多萬元。馬某信等人利用經營磚廠形成的經濟基礎，長期盤踞在郝寨鎮賈營村、田園村及周邊地區，肆意欺壓群眾。
2009年大年初一，賈營村村民魏某家養的豬生了小豬仔，需要加蓋草牆擋風。他到外面找草苫子，經過被政府下令整改拆除、已停產半年之久的磚廠時，看到荒廢的磚坯架上有草，便撿了一些。在磚廠旁放羊的馬家人發現後，立即打電話給馬某華。馬某華叫上自家堂弟馬某科、馬某卓開車趕到磚廠，下車就喊「你敢偷我東西」，不聽魏某解釋，對其拳打腳踢。
原來半年前村裡修路，因為水泥路還沒凝結好，魏某曾阻攔過馬家磚廠的拉磚車。就這麼一件小事，被馬家人記恨在心。這次找到報復的由頭，馬某華等人把魏某打得滿頭是血。魏某妻子趕來勸阻，也遭到毆打。大過年的，夫妻倆被打傷住進了醫院。
「馬家的人躲都躲不及，你還敢摻和進去。」「上醫院查查，要是沒傷到骨頭就算了吧。」「這家人惡得很，誰纏上打誰。」……事後，周邊鄰裡都迫於馬家的淫威，勸說魏某夫妻別再聲張，讓事情不了了之。除了魏某，馬某信等人還因瑣事對村民謝某進行毆打，致其手指骨裂；毆打村民李某，逼迫其退還已交付的「賣地」款8000元。
新所長幹不到一年就被逼走
聽到有基層幹部反映說「郝寨鎮供電所早前有個孫所長，工作幹得好好的，不知啥原因，幹了不到一年就走了」，辦案組幾經周折找到這位孫所長，這才揭開事件真相。
2005年7月，孫少平（化名）被任命為郝寨鎮供電所所長。上任後他主持開展電力管理整頓工作，因馬某信等人經營的磚廠用電量存在異常，經核對發現馬家磚廠電錶被私自改裝，偷電高達1.2萬多度，便要求馬某信補交電費。因為這件事，馬某華對孫少平十分不滿，多次前往郝寨鎮供電所找他，見到就打，甚至有時孫少平正在開會，他也毫不顧忌地衝進會場打人，邊打邊罵：「你這個所長，我叫你當你才能當，我不叫你當，你一天也別想當成！」
孫少平撐了幾個月，實在受不了馬某華等人的毆打侮辱，向縣電業局領導說明情況，希望能調離郝寨鎮供電所。局領導讓孫少平先回郝寨鎮把之前的電費收繳工作做好，然後再給他換個工作環境。孫少平回到供電所整理電費收繳清單，接到電話說有個冷庫的電停了，就到施工現場做安全指導。故障排除後他開車回家，剛走了兩分鐘，便看到馬某科推著摩託站在路中間。
孫少平知道來者不善，下車正要說理，馬某科猛推摩託車撞上孫少平的車頭，大喊：「今天就是來打你的！」說完就對孫少平拳打腳踢。不一會兒，馬某科的父親馬某信，兄弟馬某華、馬某卓都來到現場，有人拿磚、有人拎木棍、有人持鐵槓，對孫少平一通亂打。直到孫少平被打得失去知覺，馬某信等人才開著孫少平的車揚長而去。
孫少平被路過的村民發現後送往醫院，經鑑定為鼻骨和左腿小腿骨折。被馬某信等人開走的汽車是縣電業局的公車，之後被扣留在馬某卓家中半年之久。
接受聯合辦案組詢問時，孫少平拿出當年被打傷住院時的醫療診斷材料說：「這一天終於盼來了，我相信政府和司法機關一定會還幹部群眾一個安寧和諧的環境。」
案件辦結，還有後半篇文章
審查起訴階段，檢察官審查了32冊案卷材料，形成125頁10萬餘字的審查報告，製作完成了1萬餘字的起訴書和3萬餘字的庭審預案。2019年12月31日，案件即將開庭審理，馬某信卻突然生病了，稱自己無法出庭。
檢察官立即前往醫院，現場監督對馬某信的健康檢查。因部分體檢項目須空腹檢查，而馬某信當日已吃過早飯，故需復檢。第二天，檢察官再赴醫院監督。前後兩次體檢過程中，馬某信對部分檢查項目不予配合，以不敢做、血壓高為由拒不受檢，行為令人生疑。後經醫生診斷分析，馬某信逃避庭審的伎倆被揭穿。
法庭上，馬某信拒不認罪並反覆揚言：「我靠自己的勞動掙錢，沒幹任何傷天害理的事。」社旗縣檢察院組建了以檢察長為首的6人公訴團隊，李更忠、孫少平等多名證人到庭作證。庭審過程中，公訴人準備充分、沉著應對，法庭訊問針對性強、重點突出，庭審質證條理清晰、邏輯嚴密，公訴答辯釋法充分、說理詳實。社旗縣法院經審理認為，以馬某信為首的團夥具備惡勢力犯罪的組織特徵、行為特徵和危害特徵，應當依法認定為惡勢力犯罪，遂作出一審判決。
在該案提起公訴的同時，社旗縣檢察院還對馬某華2012年已生效的故意傷害罪的判決，以定性錯誤、量刑畸輕為由建議法院啟動再審程序。最終法院再審，撤銷了原審判決，以尋釁滋事罪依法對馬某華進行改判，由原來的有期徒刑六個月，緩刑六個月，改為有期徒刑六個月。
案子辦了，還有後半篇文章。2020年1月初，檢察幹警來到案發地，看到兩個農田被毀後形成的大坑。據了解，馬家磚廠長期挖坑取土燒磚，形成的大坑在夏季暴雨後積水如湖泊，坑邊從未設立過任何警示標誌。曾有村民要求馬某信等人填好大坑，他們不予理睬。
「馬某信等人已經受到法律制裁，但是被毀壞的農用地還沒有恢復，如何通過法律手段儘快修復土地，杜絕安全隱患，保障群眾合法權益才是當務之急。」按照院黨組的意見，辦案檢察官根據土地實地勘查和評估的情況，向社旗縣自然資源局等部門提出了下一步修復農村經濟的檢察建議。縣自然資源局收到建議書後，第一時間與村委會達成協議，表示將不遺餘力地按照建議儘快對損毀的40餘畝農用地進行修復。
案後說法
河南省社旗縣人民檢察院檢察長 王東旭
今年是掃黑除惡專項鬥爭的決勝之年，作為國家法律監督機關的檢察機關，在打擊黑惡勢力犯罪中肩負著承上啟下的關鍵作用，必須秉持客觀公正理念，充分發揮刑事訴訟監督職能，加強與公安、法院等機關的配合制約，合力推動掃黑除惡專項鬥爭取得全面勝利。
馬某信案件是我院充分發揮訴訟主導作用，成功辦理的一起社會影響較大的農村家族惡勢力典型案例。通過該案件的辦理，剷除了一個社會毒瘤，還給群眾一個祥和安寧的生產、生活環境。在我看來，辦案中檢察官成功做到了以下四個方面：
一是始終堅持把「講政治」作為第一要求，踐行「檢察工作是政治性極強的業務工作，也是業務性極強的政治工作」的理念，引導偵查機關拓寬偵查視野，逐步把一起1人單罪名普通刑事案件督促辦理成為一起4人多罪名家族惡勢力集團犯罪案件。二是始終堅持把「強監督」作為第一責任，牢固樹立「在監督中辦案、在辦案中監督」的理念，對其中一起主要犯罪事實，由偵查環節認定的1人故意傷害犯罪，最終認定為4人共同參與的尋釁滋事犯罪。三是始終堅持以「求極致」為第一標準，秉承恢復性司法理念，窮盡職能措施，就40餘畝被毀耕地向有關部門提出生態修復檢察建議並跟蹤監督，服務發展，保障民生。四是始終堅持把「提素能」作為第一保障，強化「打鐵還需自身硬」理念，苦練內功，增強本領，爭做有擔當、有情懷的法治品牌。
（來源：檢察日報 文字：汪宇堂 陳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