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玉魁
三哥的老婆自然是我三嫂。我認識她,也是那時被遣返回家以後。
據說,三嫂從北京回來,一路哭哭啼啼,嘴裡不停地說著:我要和張玉祥離婚!我要和張玉祥離婚!然而,負責押送的人不理她,還是把她按張玉祥老婆的身份押送回來。
回來以後,三嫂卻換了一副面孔,也可能是強作歡顏,也可能低姿態做人,為三哥和全家討換一個好的人際環境,她逢人便笑臉相迎,非常熱情。
三嫂一米六多的個子,臉盤不小,兩隻眼睛也很有神,
只是顴骨有點高,按農村的標準,三嫂應算中等以上人材。她來我家時,我見她嘴裡鑲著幾顆金牙,說話時金光一閃一閃的。頭上梳著短髮,並有些捲曲,像是燙過發。上身穿著一件黑色平絨襖,顯得很精神利索,比農村老太太高出一大截。
三嫂從小命就不好。她的娘家是我村東面何屯村的,小時侯家很窮,父母養活不起,把她送了人。她是從十裡外的張鐵嘴村嫁過來的。
婚後和三哥的關係也不好。第一胎生了個女兒,三哥不高興,第二胎生了個兒子,兩歲時抽風死了。第三胎又生個女兒,三哥又是不高興。再就是:倆人性格都很倔強暴烈,遇到事誰也不讓步,所以短不了吵吵鬧鬧。
三嫂和婆婆關係也不好。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三嫂生不出兒子,婆婆看不上她,要知道婆婆生了四個兒子!且個個英俊帥氣。
三嫂又性格倔強,自然沒有手段討婆婆喜歡。有好事外著她是經常的,後來三哥多年不在家,她一個人拽著兩個孩子,種著二畝薄地,日子過得非常艱難,有一年收成不好,竟領著孩子出去討飯。
正因為這,土改時劃成分,三嫂家劃了貧農,婆婆那邊則劃了上中農。
後來,三嫂知道三哥已在北京鐵道部工作,便派大女兒去北京找爹,一個月後,三哥終於認了女兒,再後來又把家裡的娘兒倆接去,在北京安了家。
是性格的原因,還是三哥地位高了,起了花心,一家人沒過幾年平安日子,倆口子又鬧起離婚來。但三嫂是鐵了心,堅決不離!三嫂說,活著是你家的人,死了是你家的鬼,你跟離婚我就告你!你不讓我好,我讓你倒黴!
三哥說,你告我什麼?
三嫂說,我告你當二鬼子,跟著鬼子辦壞事,和地主的女兒相好。
三哥氣壞了,你告吧,你告下天來我也不怕!
三嫂真的上三哥單位去告了。
就這樣,三哥每鬧一次離婚,三嫂就去告一次,三嫂告一次,三哥單位的紀律監察委員會就派人到老家調查一次。而每次調查後的結果三哥就挨次處分,工資就降一級。
三哥的態度一直很強硬,他對組織說,我當二鬼子是組織上派我去的,我是地下工作者,不怕你調查!
其實三哥是完全錯了。一是離婚問題,當時的婚姻法規定,離婚必須雙方同意。這就是說,只要三嫂不同意離婚,你怎麼鬧都是枉然,況且,你是幹部,她是平民,道德的天平早已傾向三嫂那邊。
二是,1962年以後,階級鬥爭的弦越繃越緊,凡是在戰爭年代做過地下工作,同日偽分子、國民黨黨員、反動分子打過交道的幹部,都小心翼翼。人們躲還躲不過,你怎麼還自己送上門來呢?
後來,更可怕的問題發生了。組織上讓他出示派他當地下工作者的證明,他找不到原始材料,就去找當時派他做地下工作的領導高鳳林。
高鳳林何許人也?他時任德州軍分區政治部主任,1942年任平禹縣抗日政府政工部部長,是他親自找當八路軍的三哥,讓他利用關係,混進據點,待時機成熟后里應外合解放何寺據點。
三哥信心十足地找到高鳳林,讓他出個證明材料時,高鳳林卻怕引火燒身,說啥也不給出!
「文革」一起,三哥就成了第一批被打倒的幹部。而三嫂呢,以前是堅決不離婚,現在主動提出離婚,跟三哥斷絕關係以求自保,三哥當然也不願意,也沒有了時間。三嫂只好跟著三哥倒黴,一塊被遣返回了老家。
作者張玉魁,男,1955年4月生,山東省平原縣人。字默之,號老荷、南園、南園翁,中共黨員。1975年參加工作,1980年後一直從事中學教育。中學時期喜愛新詩,並在省級刊物上發表多篇。退休後轉為喜愛古典詩詞,創作並發表百餘篇。中國楹聯學會會員,青島市詩詞學會會員。
壹點號玉河微瀾
本文內容由壹點號作者發布,不代表齊魯壹點立場。
找記者、求報導、求幫助,各大應用市場下載「齊魯壹點」APP或搜索微信小程序「壹點情報站」,全省600多位主流媒體記者在線等你來報料! 我要報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