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一次「例行公務」解救被拐賣婦女的行動,竟觸到了一個巨大的犯罪「雪球」——廣西有史以來最大的拐賣婦女團夥。1991年以來,這個逐漸發展到四十多人的特大團夥拐賣婦女達210多人,廣西警方出動500多警力,將其摧毀。2002年4月12日,玉林市中級人民法院在博白縣開庭審理了這樁團夥拐賣婦女大案。
16歲少女穿著內衣逃進派出所
「公安叔叔,救救我!」
1999年4月21日深夜,一位只穿著內衣的少女跌跌蹌蹌地衝進廣西博白縣公安局旺茂派出所。民警趕緊找來衣服給她披上,少女頓時嚎啕大哭。
6天前,來自鄉村的少女阿美(16歲)、阿雯(17歲)、阿秀(17歲)和婦女阿蓮(23歲)來到廣西柳州市魚峰山腳下的非法勞務市場找工作。正當四人四處碰壁時,一個中年男子出現在他們面前,熱情地問:「妹仔,你們是來找工作的嗎?」「是啊!」四人齊聲答道。「我是玉林市建築公司的領導,我們公司正缺4名炊事員,包吃包住,每月工資250元。願不願做?願做現在就跟我走。」
這麼好的工作誰不願做。四人不假思索就跟著中年男子上了車。車子一路顛簸,並未到達玉林市,而是在一座小山村停了下來。中年男子叫出屋裡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帶她們進了西頭一間沒有窗戶的房間。第二天,中年男人帶了另一個男人來,他打開門,朝四人打量了一番,一把揪住阿秀就往外拖。「你要幹什麼?」阿秀驚恐地問。「我幫你找婆家了,你給人家當老婆去吧!」此時,四人才恍過神來——她們被拐賣了。當天晚上,中年男人將阿美強姦了。第二天,阿美被賣給了一青年男子。
被拐賣後,阿美一直尋找逃跑的機會。第六天深夜,她瞅準「買主」熟睡之機,偷了鑰匙打開門就逃。慌不擇路的阿美逃到了旺茂集上,正不知如何是好時,發現了派出所掛在路邊的燈箱,就衝進來了。
派出所民警迅速向縣公安局作了匯報。縣公安局得知情況後,立即作出命令:將被拐賣婦女解救出來5月3日,由阿美帶路,博白縣打拐辦和博白縣公安局鳳山派出所將阿美的「買主」劉某抓獲。劉某交代,把阿美賣給他的是鳳山鎮龍城村大肚窩屯的「劉阿B」和他的兩個老婆王海波、唐秀煉。
於是警方「打聽」外號「劉阿B」劉景勝的情況。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群眾陸續反映不斷有人到劉景勝家買走婦女。2000年2月,警方又接到一名被拐少女的求救,通過審問買主得知,這名少女也是劉景勝賣給他的。劉景勝有拐賣婦女重大嫌疑!
「二老婆」曾以1800元被賣給15歲的王某
在掌握了足夠的線索後,警方決定對劉景勝採取行動。2000年4月14日晚,廣西區公安廳、玉林市公安局、博白縣公安局聯合「出兵」。廣西區政府副主席周明甫坐鎮指揮。
當晚,500多警力集中在博白縣,兵分四路,分別對收買被拐婦女兒童較多的鳳山、英橋、寧潭、雙旺等鄉鎮進行統一清查、統一解救、統一搜捕。這次行動解救出被拐婦女77名,並查出有12人是經劉景勝和唐秀煉轉賣的。
警方對大肚窩屯進行了包圍,唐秀煉等10多名疑犯被抓獲,但劉景勝因當晚外出,僥倖逃脫。
警方在審訊中得知,其實唐秀煉原來也是一個被拐女,但最終淪為了劉景勝的幫兇。
1986年,剛剛16歲的唐秀煉被人拐賣到河北省石家莊市郊,先後生育了兩個孩子,之後按計生政策做了結紮手術。1991年,她被家鄉原來相好的男人帶回了老家廣西大化縣。不久,兩人卻分手了。1993年6月,唐秀煉和表哥去廣東打工,途經博白縣文地火車站,遇上了在這裡轉賣婦女的劉景勝。劉景勝見唐秀煉略有姿色,便動了惡念,他設計了一出「賊喊捉賊」,「你們兩個人販子哪裡逃!」幾個人將唐的表哥趕跑,將唐秀煉「抓」回了大肚窩。
劉景勝以1800元的價將唐秀煉賣給博白縣黃凌鎮年僅15歲的王某。幾天後,王家知道了唐秀練嫁過人生過孩子而且做了結紮手術,將人退了回來。劉景勝把她留了下來,作自己的「二老婆」。唐秀煉哭過、鬧過、跑過,然而都脫不了劉景勝的手掌心。「我老婆病得差不多了,等她死了我就娶你。」打過罵過後,劉景勝又對她百般哄騙。就這樣,自覺無臉回家見人的唐秀煉心漸漸死了,跟著劉景勝生活。不久,劉景勝的妻子因病去世了,唐秀煉「如願」地上升到「妻子」的地位。她也就成了劉景勝最得力的「助手」。被拐賣的婦女被送到劉景勝這裡,大都是由她去尋找買主和聯繫三道人販子。警方查實,唐秀煉除了尋找買主外,還親自參與拐賣婦女20多人。
48人特大團夥拐賣婦女長達十年
2001年11月24日晚,專案組獲悉劉景勝有可能潛回村,迅速布下埋伏。當劉景勝出現在村道上時,布控刑警一擁而上,將他按倒在地。
劉景勝,1957年出生,長期從事牛、豬販賣和水果販運,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面對警方的審問,他裝出一臉無辜,說:「這些事都是我老婆幹的,我一直在外做生意。」
為偵破以劉景勝為首的團夥,玉林市公安局和博白縣公安局抽調專門力量,成立審訊、追捕、取證、材料四個組,輾轉廣東、廣西、貴州、湖南等省區。調查取證是在十分艱難的情況下進行的。由於被拐婦女大多是被賣到貧困山區,這些地方的村民對拐賣婦女不僅不認為是犯罪,反而認為是玉成村裡人的「姻緣」,因而對公安機關前來解救被拐婦女,不但不配合,甚至阻撓、圍攻,造成警方多次往返,專案組一年多時間的調查,花去的汽油費就達2萬多元。
隨著追逃工作的深入,劉景勝的胞兄劉景煥以及黃祖裕、賴振玉、張華、楊家洪等一批團夥重要成員紛紛落網,案件得以明朗化。
經多方調查取證,警方查實,劉景勝從1991年開始拐賣婦女,並逐步形成了一個多達48人的犯罪團夥。10年來,這個團夥拐賣婦女達210多名,獲贓款11萬多元。
劉景勝團夥以大肚窩劉家為據點,編織了一個有一道、二道、三道販賣的拐賣婦女網絡。散布在貴州、湖南、廣東及廣西的柳州、南寧、河池、玉林等地的一道人販子「負責」在各地將被拐女哄騙來劉家,劉景勝及其妻子王海波、姘婦唐秀煉、兄弟劉景湘、劉景煥等一家為二道販子,「接收」人販子拐帶來的被拐婦女,再轉賣給周邊鄉鎮的三、四道人販子或買主,形成拐騙、中轉、關押、販賣一條龍。
雖是一個團夥,但各成員也是互相防備,互不告知地址,來往只使用假名或代號(綽號)。劉景勝綽號「亞B」,唐秀煉化名「亞韋」,黃祖裕綽號「黃五哥」,賴振玉綽號「亞賴婆」。這使得這個網絡十分隱蔽,也使案發後警方破案困難重重。儘管如此,警方到目前已抓獲犯罪嫌疑人38人。
200多婦女求職心切誤入魔掌受摧殘
一道人販子大多以招工、介紹工作為名,並哄騙工作需前往廣東、玉林、博白等地,騙取被拐婦女的信任,乘車途經博白文地鎮或玉林城區、博白縣城,再以種種藉口轉乘班車或租乘摩託車把被拐婦女帶到劉景勝家。劉景勝則對她們進行關押、毆打、強姦,使被拐婦女不敢反抗後,即通過三、四道人販子物色買主,並以1000-3000元的價格把被拐婦女賣掉。少的時候一次拐賣1-2個,多的時候一次拐賣達10多人。
1993年3月,同村的阿芬和阿梅來到柳州市找工,她們才在魚峰山下站住腳,一男一女就出現在她們面前。「我們在玉林有一個大批發部,想招些員工,願不願去?」兩姑娘高興地答應了,一男一女又說還想再招兩人,問她們有沒有熟人願去。兩姑娘興衝衝地回家叫來了各自的堂妹。結果,四姐妹被一「鍋」賣了。
1994年4月,阿香和阿姣在柳州市魚峰山下的非法勞務市場被一男一女拐騙到劉景勝家。劉景勝以2000元的價將阿香賣給鳳山鎮的劉某,將阿姣轉賣到廣東。阿香在柳州市即被人販子強姦,在劉景勝家再遭劉強姦。
1997年10月,玉林市的阿雪從都安縣外婆家回玉林,在玉林火車站被人販子以介紹到博白工作為名拐騙到劉景勝家。當晚,阿雪遭人販子和劉景勝的毆打並輪姦。兩天後,阿雪被劉景勝以2900元的價賣給鳳山鎮的劉某。
1999年11月,柳州地區象州縣的3名少女結伴來到柳州市找工,才到魚峰山勞務市場,便上了人販子的「套」,被拐騙到劉景勝家。當晚,三名不屈少女被劉等人殘忍地毆打、強姦。
令人吃驚的是,劉景勝等人的犯罪行為,村裡人並不是不知道,但他們竟沒想到去報案。1997年7月,兩名少女不堪劉景勝等人的侮辱,一個只穿著文胸和內褲,一個光著上身、只穿內褲從劉家逃出來,幾名善良的群眾將兩名少女掩護擺脫了劉景勝等人的追趕,但他們仍沒有向警方報案。逃脫的被拐女,怕丟名聲,也不願去派出所告發他們。這些都使得這個特大團夥作案長達十年之久。
拐賣團夥製造多少悲歡離合
阿蓮失蹤後,阿蓮的一家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阿蓮才一歲三個月的兒子整天哭著要媽媽,阿蓮的父親病倒在床,阿蓮的丈夫四處尋找妻子,為籌錢,賣掉了耕牛,賣掉了置辦不久的結婚物品。全家人生活陷入了極度困境中。
這只是眾多來到博白尋找妻子、女兒的人們中的一例。據博白公安機關透露,2000年,從外地來到博白境內尋找女兒、尋找妻子的人達400多人次。
據博白縣公安機關公布的材料,劉景勝團夥涉嫌作案103起,拐賣婦女213名,這213名被拐婦女中,原籍在玉林本地的只有21人,其他均為外地市或外省人;已獲公安機關解救的26人,已逃回家的31人,表示願意留下繼續與買主生活的65人,其餘75人下落不明。她們到哪裡去了?是遭到了不幸還是遠逃他鄉隱姓埋名?
這些數據還只是所掌握的。由於劉景勝團夥作案長達十年,一些犯罪分子中途「退出」了,一些死亡了,可能還有尚未暴露的,因此,被拐賣的婦女是否就是這麼多?沒人能作出肯定的回答。目前,博白警方仍在進一步調查核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