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智金蟬（白馬晉一原創團隊成員）
火焰山圍剿牛魔王的時候，有一件事很值得玩味：當牛魔王被「三界聯合部隊」逼入死境，想要變化脫身，卻被託塔天王將照妖鏡照住本相，無計逃生，於是垂淚叫到：「莫傷我命！情緣歸順佛家也！」
我們在系列前文有過分析，佛派不止一次前來招安牛魔王，因為像牛魔王這樣的大妖，天然的適合做佛派護法（說白了就是天然的打手），但是牛魔王一再拒絕。當「三界聯合部隊」放出大招，要取他性命的時候，牛魔王無計可施，沒奈何歸順了佛家，得個正果。
所謂「正果」，在天庭被稱做「天籙」，總而言之就是神仙編制，這個編制是身份地位的象徵。得了編制，就是政府從業人員，從此旱澇保收，也就可以從容應對五百年一次的生死劫難。
那麼，奇怪的問題來了，編制有如此好處，為什麼牛魔王在死亡的威脅下，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歸順佛家了呢？
其實，這個問題並不複雜，在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免費的午餐，在神仙界更是如此。
翻開原著，我們會發現有這麼一類公務人員，他們通常出身妖界，有不弱的本領，但他們大多投身仙佛大咖門下。他們就是大神們的坐騎，也就是神仙界各大員的私人司機。那麼他們的命運如何呢？我們來看以下幾個例子：
1、青毛獅子：青毛同志是文殊菩薩的老司機，奉如來法旨前往烏雞國，為主人公報當年水浸三晝夜的冤讎。三年來青毛同志兢兢業業治理國家，老老實實完成領導交辦的任務。如此克己奉公，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老司機，待遇如何呢？原著有交代：「他是個騸了的獅子。」嗚呼哀哉！
2、金毛吼：金毛同志是西遊大咖觀音菩薩的坐騎，背景可謂深厚。第七十二回，他被派到朱紫國行棒打鴛鴦之事，為孔雀明王報仇。金毛同志抓了朱紫國金聖宮娘娘，想來可以享受一下人間美色，但真相卻令人唏噓。當金聖宮讓孫悟空假變的有來有去請金毛同志來飲酒的時候，金毛歡喜感嘆道：「娘娘常時只罵，怎麼今日有請？」金毛平日的光景，由此可見一斑。
如此付出，最終得到領導賞識了嗎？其實現實很骨感。最後觀音現身，只是替金毛說個人情，免打而已。也對，領導要做背光的事情，總得有人背鍋不是。
（骨感的現實……）
3、白鹿怪：白鹿是壽星的坐騎，奉主人命令，前往比丘國做藥物研發工作。工作之餘，找到了自己的愛情，與愛人白面狐狸過了幾年幸福生活。當取經團到來的時候，白鹿沒能及時調整戰略，最後事情敗露，被悟空逼上死路。雖然有壽星救了性命，也落得個「孽畜私走下界」的罪名，心愛的美人也被八戒一耙築處九點紅。
坐騎們有如此命運，尚不足怪，畢竟他們多是獸畜出身，並且，老司機總是要替領導們背黑鍋的。那麼，有正式工作崗位的編制人員，就能優越很多嗎？我們且看太上老君的兩位司爐童子——金角銀角兩位家童。
取經團一路披荊斬棘，也經歷了師徒反目的分分合合，終於來到平頂山地界。金角銀角兩位小同志，就奉命駐紮此地，要給取經團一個致命的打擊。在平頂山狙擊戰中，金角銀角不畏艱險，百折不撓，不惜性命的同孫悟空鬥智鬥勇，一心要完成領導下達的任務。然而結果如何呢?我們來看一下戰損數據：
金角大王：被悟空攝入玉淨瓶，生死難料；
銀角大王：被悟空攝入紫金紅葫蘆，化作膿血；
蓮花洞中四五百小妖：被悟空全數打死；
母親九尾狐狸：被悟空變化欺騙，一棒子打死；
母舅狐阿七：被八戒一釘耙築得九點鮮紅往外冒，一靈真性赴前程；
母親及母舅洞中小妖：被取經團打死打散不知多少。
金角銀角兩位同志，為領導的付出不可謂不大，最後也只是被老君救了性命，回去兜率宮後，還不知道有什麼處分等著他們呢。
如果你覺得以上兩類人員已經足夠悽慘，那就大錯特錯了，在西遊世界裡，沒有最慘，只有更慘。
看過86版《西遊記》的朋友，估計都對裡面的土地神形象有著深刻的印象。他們身材矮小，白須銀髮，悟空只需念動咒語，他們便隨叫隨到，謹小慎微，可謂謙卑之致。然而，改編後的電視劇，仍然沒有演繹出原著世界裡土地神門的悲慘生活。
在吳老爺子打造的西遊世界裡，土地神是神仙社會的基層幹部，也是神仙社會的草根小民，他們的身影無處不在，永遠老老實實地工作在基層一線。他們有的膽小怕事，見到高級點兒的神仙就哆哆嗦嗦；有的謹小慎微，動不動就被孫悟空喝令伸出孤拐，打幾棍解解悶；有的甚至給妖怪當牛做馬，刷鍋做飯，捶肩揉背，端茶倒水，提鈴喝號，清理排洩物……日子苦逼之極。
工作崗位如此艱苦，工作環境如此危險，工作態度如此謙卑，他們就能享受正統神仙待遇了嗎？我們且看原著二十四回，悟空在五莊觀偷打人參果，懷疑被園中土地偷了去，這時土地滿臉羨慕說道：「這寶貝乃是地仙之物，小神是個鬼仙，怎麼敢拿去？就是聞也是無福聞聞。」
也許你會說，人參果乃天地聖物，他們自然無福消受，不是還有王母娘娘的蟠桃盛會嗎？是不是每一名基層工作者都能享受到天庭下發的延壽福利，我們姑且不論，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玉帝嫌神仙編制繁冗，要削減編制，這些苦逼的基層人員自然首當其衝。
悟空當年大鬧天宮，偷桃偷酒偷丹不計其數（當然，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神秘消失了，並不能記在悟空名下），玉帝藉此口實，取消了一次蟠桃大會。對於有身份地位的大咖們，一次蟠桃會，並不能對他們造成實質性的影響，但對於基層小神仙，確是致命的傷害。幾百年後，這些基層小民，已經不知道換了多少代了。
說到這裡，我們就不難理解牛魔王當初的選擇了。神仙編制雖有一定的吸引力，但相應的你也要付出很多。
首先要付出的就是自由。入了編制，你的一切生活都要列入計劃，比如作息，比如人倫之樂，不管是什麼，你只有拿到指標之後才能去做。當無限漫長的生命，只能過著由計劃和指標交織的枯燥生活，那簡直生不如死，無趣之極了。
除此之外，要付出的就是靈魂。神仙編制，其實就是跟統治者籤訂的靈魂契約。契約一旦籤訂，那麼你的一切將不再屬於自己。
這樣一來，人生跟鹹魚又有什麼區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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