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由麥當雄電影公司和嘉禾聯合出品的《跛豪》上映,影片素有港版《教父》之稱,是香港黑幫片的集大成之作。
1、以商業片的精彩敘事和傳記片的耐心展示「跛豪成功學」
影片開頭採用帶有強烈紀錄片感的黑白畫面,簡潔地介紹了影片各個部分的時代背景。
吳錫豪,影片中改成吳國豪,是廣東汕頭人,1962年到港,在深水埗的石硤尾白手起家。
吳錫豪以字花檔(賭)起家,因為與馬氏兄弟競爭字花不利,後來改做更加暴利的「粉檔」(毒)。馬氏兄弟就是同年上映的《四大家族之龍虎兄弟》的主角。
《跛豪》直接從吳國豪在已被各大勢力瓜分了地盤的石硤尾創業拍起,用商業片的精彩敘事和傳記片的耐心,清楚地向觀眾展示這位梟雄的行為邏輯和成敗的緣由。
初來乍到的阿豪因為得罪了吳孟達飾演的地頭蛇大金牙,被勒索3000元賠罪。
阿豪目標十分明確:身為汕頭人,在潮汕人抱團十分緊密的年代,直接投靠香港的汕頭同鄉是一條捷徑。
他在大金牙的地界首先想到的是取而代之而不是巴結投靠,藉助更上層的勢力,一步登天。
然而想要得到潮汕人中的白粉一把手「肥波」的青睞,必須了解大佬的需求。
「肥波」的原型是綽號「肥仔坤」的吳振坤,飾演肥波的是呂良偉的黃金搭檔鄭則仕,在同年上映的《四大家族之龍虎兄弟》中,兩人扮演的是馬氏兄弟。
肥波的競爭對手是客家人。阿豪用這個心病來刺激肥波,同時拋出自己武力值高,一身是膽的優點,成功得到肥波的協助。
阿豪設下埋伏,燒死了大金牙。打鬥過程中,徐錦江飾演的啞七在將死時仍拼命保護大金牙,阿豪看出了啞七的可利用性,決定放他一條生路,花錢給他治病,培養出了最終為自己而死的死士。
阿豪的事業剛剛起步,警察大聲雄(黃光亮 飾)就來要求加收保護費。若是忍氣吞聲則永無寧日,阿豪搶了大聲雄的槍,直接對峙威脅。
而在同年上映的《四大家族之龍虎兄弟》中,黃光亮演的是馬佔山(呂良偉)的兄弟十哥。
1991年是黑幫電影的爆發年,一個最為有趣的現象是,不僅題材上都取材於同一時期的人物,演員也是走馬燈式的輪換,同一批人,幾個月後在另一個劇組裡又見面了。
阿豪把大聲雄銬在理髮店的椅子上讓他考慮,自己卻氣定神閒地繼續剃鬚,對剛才的殊死打鬥中濺在臉上的血跡視若無睹。
大抵是被阿豪這種氣勢震懾,大聲雄認定了他將來必是一方梟雄,兩人竟然結拜了。
獲得了警方人脈的阿豪並不滿足。一次一個記者犯毒癮,來到阿豪的粉檔希望押記者證賒帳。 阿豪說趁機幫記者一把,將其收買。
這一人脈在後來扳倒肥波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即使肥波的後臺是當時的雷總華探長,也得迫於壓力,將肥波收監。
阿豪因為肥波而得罪了雷探長,跛豪也有的是辦法修復關係。
看過同年上映的《五億探長雷洛傳》的人都會對雷洛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女友,給他生下了兒子有印象。而《五億探長雷洛傳》中邱淑貞飾演的阿霞獨立自強識大體,本片中則變成雷洛和情人糾纏,情人為他生了兒子,卻被正妻找茬,情人帶著兒子上門談判要求經濟利益。
跛豪可謂是急探長所急,想探長所想,幫他把情人綁回內地,把兒子抱給了他。這情報工作也可謂出神入化。
跛豪和雷老總和解之後,事業迎來高速發展,漸漸地不將其他勢力的人放在眼裡。
在他想要壟斷生意的時候,廉政公署成立,自信心爆棚的跛豪依然不在乎,只當警方是小打小鬧,最終一代梟雄鋃鐺入獄。
2、呂良偉:專為「梟雄片」而生的演員
呂良偉確是一位專為梟雄片而生的演員,在各類黑幫梟雄類影視中,幾乎包攬了所有最具有代表性的黑幫大哥角色,他演過杜月笙,扮過跛豪,還有《上海灘》中的丁力。
呂良偉飾演的跛豪自帶一種草根英雄氣,狂妄不羈,囂張跋扈。
影片中吳國豪最大的特徵就是的強大的謎之自信,在呂良偉的演繹下渾然天成。
在阿豪還不是大佬「跛豪」,剛來到香港和兄弟們在骯髒的飯店給人包糯米雞為生的時候,就張口閉口要做大事,表情輕佻而篤定。
在搞定大金牙後,阿豪一夜成名,去參加肥波做東的足球慶功宴,在這裡他初次見到了曾江雷總華探長。阿豪主動與雷套近乎,雷卻視而不見。
離開酒桌後阿豪瞬間變臉,低聲用潮汕話罵道「撲你阿母」。吳國豪是個目空一切的野心家,一切人脈在他眼裡都是工具人。
他的另一個突出特徵是極強的自尊心。後來肥波出賣阿豪,阿豪腿部受傷成為了「跛豪」。阿豪設計抓了肥波,卻使得肥波的後臺雷洛大怒,讓警方掃了阿豪所有的場子。
在肥波出獄的歡迎宴,也是雷總華探長布置的和解宴會上,肥波自然對跛豪沒有好臉色看,一口一個「跛」,終於跛豪暴怒起來,和肥波約法三章,禁止人再叫他跛豪。
事實上跛腳是對跛豪的職業生涯影響最大的大事件,直接讓他變得更加暴躁易怒,聽不進任何意見,最終也導致了他一意孤行計劃失敗,鋃鐺入獄。
影片中有一個看點,也是重要的商業片元素,就是跛豪關於婚姻、女人、「性」的橋段。在跛豪的眼裡,錢是一切,女人會隨著錢自動出現,大可以走腎不走心。
影片中肥波因為自己的情人被吳啟華飾演的跛豪的兄弟下手,而向跛豪討說法。跛豪對肥波的那段說教可謂經典。
而跛豪的婚姻觀則顯得十分實用主義:他看上了徐錦江飾演的啞七的嫂子葉童。當時的葉童可是一個「二婚女」,和前夫有二個孩子,每日開著貨車送貨,住在魚排上。
然而葉童的聰明能幹,有膽有識被跛豪看在眼裡。他的婚姻觀是女人一定要實用,要聽話,正好契合了他的需求。
大部分觀眾認識葉童,都是由於看了電視劇《新白娘子傳奇》的許仙,以後很容易就根深蒂固地認為葉童就適合演一個男人。
而在《跛豪》中,葉童的霸氣一覽無餘,與呂良偉在黑暗中搭肩,不像是一對夫妻,更像是合作夥伴。
3、膽大妄為麥當雄,無可奈何吳錫豪
一如本片的英文名「To be number one」,本片上映後,在香港狂收3870萬票房,在次年的香港金像獎上,更擊敗《縱橫四海》、《黃飛鴻》,拿下最佳影片,票房口碑雙豐收。
《跛豪》是當時並不多見的長達近2個半小時的商業片。麥當雄、麥當傑兄弟出品的電影總有一種氣質凌厲的寫實感,在《上海皇帝》系列等影片中一貫體現。
本片同樣帶有麥當雄強烈的個人風格,對暴力和不可描述鏡頭毫不避諱。也幸虧兩兄弟隱退電影行業比較早,並不需要受現在的一些制約。
影片以十字架開頭,隨後牧師入畫。
結尾處跛豪被捕,在押送的警車上與妻子葉童相望。這樣的開篇和結尾設計做派十分經典,帶著些許《教父》、《美國往事》等經典西片的風格。
長於黑幫片的麥當雄兄弟,拍戲以膽大妄為著稱。
寫實的黑幫梟雄電影的難拍和不敢拍之處在於,一些黑道人物雖然人已經逃亡海外,生活低調,但在港關係仍然根深蒂固。小的影視公司生怕惹麻煩,避之不及。
《跛豪》拍攝前,吳錫豪本人還在監獄,麥當雄曾經專門求見吳錫豪,但吳錫豪拒絕了。
而麥當雄之所以人稱「膽大妄為」,就在於其不怕惹禍上身。
電影照拍不誤,只在電影開頭加了一段字幕。片中的角色名字也改為吳國豪。
但這樣的「避諱」顯然毫無誠意,跛豪本人看到影片,怕是會氣到吐血三升。
雖然對當事人十分冒犯,但唯有膽大妄為麥當雄,拍出了真正的香港黑幫電影史詩。(撰文:Mankei W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