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 子
白髮被兩鬢,肌膚不復實。
雖有五男兒,總不好紙筆。
阿舒已二八,懶惰故無匹。
阿宣行志學,而不愛文術。
雍端年十三,不識六與七。
通子垂九齡,但覓梨與慄。
天運苟如此,且進杯中物。
不管時代如何變遷,普通人也好,達官貴人也罷,除了滿足基本需求之外,最為關注的問題恐怕就是怎樣才能活得開心了吧。古代也好、現代也罷,都有貧富之分,都有美醜之分,古人也有古人的難,古人也有古人的不開心,他們也會面對生活的艱難和苦難。當面對這些的時候他們中也會有人吼出「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李白《宣州謝脁樓餞別校書叔雲》)老子不高興就不幹了這樣耍大牌的詩句。可是,不管是我們還是古人,不稱意的時候多了去了,不可能每個人都老子不高興就不幹了。大多數人還得繼續面對生活的各種艱難和苦難。自嘲,作為一種處世方式,為淡化、化解因這些艱難和苦難帶來的煩惱打開了一扇奇特的大門。
古代的詩人的作品,內容除了體諒勞動人民疾苦、批判統治者的罪惡、熱愛祖國的大好河山外,他們也會調侃自嘲,他們也有幽默的一面。
這首《責子》,要從作者的另一篇作品說起——《命子》。(「厲夜生子,遽而求火。」估計陶淵明也不帥,加上自己頭上長了癩瘡,夜裡孩子一生下來,便很急切地找火把要去看看有沒有遺傳這些不良基因。)《命子》一詩共有十章,前六章歷述老陶家先祖功德,以激勵兒子繼承祖輩光榮的家風;後四章旨在表達對兒子的殷切希望和諄諄誡勉,希望他將來好好讀書,成為一個有作為的人。全詩言辭懇切,感情厚重,表現出詩人對兒子的希冀之切。說通俗點,就是望子成龍。
陶淵明寫《命子》的時候,只有一個孩子。後來,當兒子一個又一個出生,他成為「五男兒」父親,看著一個比一個不成器的樣子,便開始有了新的煩惱。都說孩子是父母的傑作,陶淵明在《責子》這首詩中以調侃自嘲的方式將「五個傑作」逐一展示給我們。
我老了,兩鬢白髮,身體也不再結實,臉上也生出了許多皺紋。要想再生育,明顯已經不可能了。老陶家的未來,還得指望這五個寶貝兒子。雖說吧,家裡有五個小子,可是就沒有一個喜歡讀書的,都跟讀書有仇一樣。阿舒已經十六歲了,非常懶,從古至今,在懶惰這方面沒有人能與他匹敵。阿宣也快十五歲了,也是不學無術的樣子,整天沒個正行。阿雍、阿端是雙胞胎,也都十三歲了,竟然連6+7=13都不知道。(簡直就是左手六,右手七……)年齡最小的那小子也快九歲了,整天只知道吃零食。老天既然把這五個寶貝兒子給了我,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我還是喝我的酒吧!
調侃完,咚咚咚喝完瓶中酒,詩人依然對五個小子愛得要死!至此,一副操碎了心的老父親形象就這樣躍然紙上。
本文標題「世變真難料,吾痴只自嘲。」出自陸遊《自嘲解嘲》。
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再睡一覺。
自嘲,是最善良、最高級的幽默,但若只嘲別人不嘲自己,就成了尖酸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