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顏小二述哲文圖/網絡
前不久,我曾深刻解讀過日本作家芥川龍之介的《黃粱夢》,那個時候,我就問過自己,當我們參透人生繁華不過一場夢的時候,生活的意義是否就僅止於此?當人嘗遍世間榮辱得失時,那時再執著人世,是否庸人自擾?芥川龍之介借著《黃粱夢》中「盧生」的嘴,告訴了我答案,他說:「唯因是夢,尤需真活」。
那時,我雖能感覺到芥川對生命的熱愛,但還不「入味」,總覺理解不夠入木三分。如今,看了《狼圖騰》之後,再來細想芥川的「尤需真活」,我似乎看到了這之中還有芥川對生命的「敬畏」。用「榮辱得失」來功利定義生命的意義,這是對生命的「褻瀆」,這種認知狀態下的「惜命」,不過是以扼殺心靈為代價的「貪生」罷了,盲目而可悲。
那麼何以理解芥川筆下的「真活」?看了《狼圖騰》這部電影,並將以往一些讓我深感悲壯的人和事便串聯起來,這時,我才發現,「真活」的背後,一定要有一顆懂得「敬畏」的心。
或者這樣說,《狼圖騰》中的「狼」與「人」的故事,讓我忽而明白,因為懂得敬畏,才知「珍惜生命」;亦是因為懂得「敬畏」,才敢「擁抱死亡」。
就在不足24小時前,有一個樂隊的故事將我感動得一塌糊塗,而從他們的悲壯行為中,我看到了「敬畏」。
他們的事跡曾經以電影的形式出現在熒幕,卻鮮少有人注意到他們,因為他們不是故事主角。但值得慶幸的是,即便他們的鏡頭不多,時至今日,至少還有我這樣「粗心」的觀眾能夠知道他們的故事。
而他們的故事,能以不多的電影鏡頭,和不那麼豐富的人物事跡流傳到今天,全憑他們在生命最後一刻表現出的「敬畏」。
可見,「敬畏」作為人精神境界中一種與信仰相近的情感,對人來說,其實也有著不可抗拒的天然吸引力。
下面我們來看看樂隊的故事。
這裡要說的樂隊故事,發生在1912年。
1912年夜裡,一艘輪船遭遇海難,這次海難事件大家可能不陌生,它被後人翻拍成了電影,沒錯,這部電影是《鐵達尼號》。
事實上,這艘遭遇海難的船上,除了Jack和Rose的悽美愛情故事,還有一支悲壯的樂隊,名字叫「白星樂隊」。
當這艘豪華漂亮的輪船慢慢側著下沉的時候,人們在甲板上跑動、哭喊,而「白星樂隊」的成員們,卻拿起各自的樂器,拉起了安撫曲子,他們想憑藉自己的力量,安撫慌亂的人群。
如果說一開始樂隊們是為了堅守崗位,期待用自己的曲子安撫人群,那麼堅持拉到最後與輪船一起沉沒的樂師們,最後的一首曲子,可不就是他們擁抱死亡的送行曲嗎?
據「鐵達尼號」事件生還者回憶,當他從船上跳入海底以前,他便聽到了樂隊的曲調,隨著輪船的下沉,曲調聲音越來越弱,當船上最後一盞燈熄滅的時候,「白星樂隊」最後一次擁抱生命的演奏,也隨即落幕。
很慶幸《鐵達尼號》電影還原了這一幕,我們也能藉此在熒幕上看到「白星樂隊」樂手們「擁抱死亡」的模樣。
一開始,我還不太明白「白星樂隊」的樂手們,為何會在發覺曲子無法安撫人群的時候不逃生,而是以這種方式「擁抱」死亡,也不大理解他們的死亡給我帶來的異樣感受,直到看了《狼圖騰》,才忽而恍然大悟。
在《狼圖騰》中,我們可以看到蒙古人民對「騰格里」的信仰,這種信仰飽含他們對生命的「敬畏」。因為對「騰格里」的虔誠,他們敬畏自然,敬畏草原上的一切生靈。
從電影中我們可以看到,礙於上級指示,蒙古人被要求去「掏狼崽」。當他們高高拋起一隻小狼將其摔死之前,他們會真誠祈禱。這是因為,在「騰格里」的信仰中,狼死後可以前往「騰格里」的世界獲得永生。這種祈禱,實則是蒙古人們敬畏生命的表現之一。
蒙古人似乎是在借著對「騰格里」的信仰,來就殺害「狼崽」行為,進行自我救贖,因為他們敬畏生命。
敬畏生命之下,人亦要生存,於是「騰格里」的救贖孕育而生。由此想來,「騰格里」這類文化信仰之所以會出現,原因之一可能便在於,人因謀生而不得不殺生,但殺生無疑催動慾念,為了抑制慾念的過度發展,於是人需以敬畏的精神境界平息心中的「慾念」,以此至少在精神層面上做到珍惜、敬愛一切生命。
一面是殺生,一面是珍愛生命,在這種矛盾的情緒對衝之下,能夠讓靈魂永生的「騰格里」便作為「中介」出現。當殺生與惜命發生衝突時,「騰格里」的「永生作用」就能生效。這種情緒,實則生發於蒙古人對生命的「敬畏」。
也就是說,敬畏,絕對不是利弊權衡之下的功利之舉,這之中有蒙古人對草原一切生命的珍惜與尊重。也正是因為這種發自內心的珍惜與尊重,蒙古人才能在草原上,憑藉不那麼肥沃且氣候相對極端的高原土地,與狼和羊、馬等等,和諧共生千年。
《狼圖騰》中的蒙古人,以其對「騰格里」的信仰,敬畏草原上一切生靈,於是,狼、人、羊與草原上的萬物一起,繁衍生息千年,共生共存。而「鐵達尼號」上的樂手們,則用音樂表達他們對生命的熱愛,他們期待用音樂安撫慌亂的人群,更是在生命最後,用音樂擁抱死亡。
除了能夠感受到樂手們將死時的悲,樂手們對生命的敬畏之意亦向我們撲面而來。
正是因為敬畏生命,才不能以尖叫、哭喊來草草了結自己最後的時間。
所以,當死亡避無可避的時候,樂手們用自己熱愛的音樂為自己、以及即將覆滅的一切「獻祭」,這算是他們對生命最後的「享受」,他們無疑是熱愛生命的。
正是因為死神的鐮刀就在人的咽喉之下,樂師們則選擇以自己最愛的方式,去擁抱死亡。他們不哭喊,不癲狂,而是忘情演奏於生命的最後一刻,就樂師們的生命而言,還有比這種方式更能表達他們對自己生命虔誠的敬畏嗎?
對於「白星樂隊」的各位樂手們來說,生命結束前的最後一支曲子,無關酬勞,無關掌聲,他們在以此種方式向自己的熱愛致敬,亦是在以此種方式謹慎地給自己的生命劃上一個句號。
這是他們敬畏生命的體現,敬畏生命者,當知「生」與「死」對同樣重要。生要好好生,「死」亦當擁有儀式感,不為什麼,敬畏而已!
而不懂敬畏的人心,往往只剩貪婪,甚至是殘暴。
貪婪者輕視生命,殘暴者因逐利而肆意殘害生命,於是人與人,人與自然之間的悲劇,一幕幕上演。
就《狼圖騰》這部電影,如果非要找出一個反派,當屬「包順貴」了。他不懂也不尊重那片草原的「生存法則」,眼裡更多是「利益」。按照電影情節來看,他當屬來大草原「推動生產」,是帶領草原人民邁入富貴生活的幹部。而事實上,不懂敬畏的他給草原帶來的不是財富,而是災難。
他以功利的態度,審視草原上的一切生命。他先是偷偷運走了狼群為了開春餵養小狼而儲存的所有獵物,而後又逼迫「畢利格」帶領族人去掏狼窩,獵殺小狼。
拿走了狼群的所有食物,又殺掉了狼群的孩子,忍無可忍之下,狼王以搏命的方式,帶領著狼群將「包順貴」從上級那裡接管過來的「馬群」全部逼進了冰湖。馬匹全部死在了冰湖裡,還搭上了一條無辜的人命。於是一位老人失去了兒子,一位女人失去的丈夫,一個小男孩失去了父親…
在這場人與狼、人與自然的戰鬥中,「包順貴」以自我為中心,用利弊權衡的方式,將狼看成草原牲畜的絕對威脅者,他對狼的態度,抱有趕盡殺絕的「意味。他並不敬畏狼的生命,亦不敬畏狼背後的自然法則。他甚至染指了草原上最後一塊「乾淨」的土地,開墾本就不肥沃的草地,導致土地更加貧瘠,他還為了逼死狼群,點燃草地…
最後,他不僅沒有帶富草原人民,反而毀了草原。
因為心中沒有「敬畏」,內心的貪婪開始泛濫,於是便不顧後果地去掠奪,去索取,最後破壞平衡,再難重獲往日藍天白雲。一場生死較量之下,「包順貴」什麼也沒得到,反而將原本過得還不錯的牧民,引向了幾近分崩離析的邊緣。
敬畏,是人們對待生命,對待自然應有的態度。
在生與死之間,生時,人因懂得敬畏,便知道「忍耐」,知道「取捨有當」,生命與生命之間,人與人之間,人與自然之間,才不會因為索取無度,而導致平衡崩潰。
取捨有度之間,人能找到自己可以傾注生命的熱愛,繼而賦予自己生命意義。
死時,因為敬畏,人不至於連生命的最後一刻都浪費在「尖叫」與「害怕」中,甚至可以用自己的熱愛為自己「獻祭」,坦然張開雙手擁抱死亡。這種以無功利態勢「擁抱避無可避的死亡」的豁達表現,在我看來,是熱愛生命的極致表現,亦是「敬畏」送給人們最棒的禮物。
圖片來自網絡(侵刪)。本文為顏小二述哲文原創,喜歡請點讚關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