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懿娟
小時候,老家的後山上有一片杏花林。記憶中,杏花暖香襲人。那時候我們正年少,經常在杏花樹下過家家。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時光荏苒,還是那片杏花樹下,知道了杏花與桃花、梨花的不一樣。桃花香豔熱烈,梨花潔白多情香如雪,高貴典雅,而杏花則嬌羞內斂,清清淺淺,仿佛淡雅女子不染纖塵,只有淺紅之上略施粉黛。四月是杏花的春天,杏花讓這個季節更添幾分柔美。綻放的杏花對春天有著欲拒還迎的姿態。弱弱的花瓣,裁剪冰綃,輕疊數重,由粉及白,美得淡定而又自持。起初,花開得內斂貞靜,一朵兩朵。後來,內心錦繡,萬朵千朵,終於開成萬般風情的一片浩瀚花海。
「沾衣欲溼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兩岸曉煙楊柳綠,一園春雨杏花紅」「杏花流影裡,吹笛到天明」「杏花無處避春愁,也傍野煙發」「鐵馬秋風塞北,杏花春雨江南」……多少文人墨客讚美杏花,尤其是納蘭容若的「杏花微雨溼輕綃,那將紅豆寄無聊」。我一直以為,杏花是屬於江南的,因為只有煙雨迷濛的江南,才能演繹出杏花的萬種風情和「杏花未肯無情思,何事情人最斷腸」的那種意境。直至我看到一張照片,上面是新疆伊犁的杏花溝。伊犁杏花溝位於新源縣吐爾根鄉,連綿起伏的山谷,野杏林疏疏密密,遍布山野,那山谷的青翠與杏花的恣意構成一幅幅美麗的圖畫。此時的杏花,開得恣肆,燦若雲霞。地上綠茵如毯,牛羊馬群在山坡上悠閒地啃青。遠處青山如黛,田野如碧。原來杏花的溫婉景致不僅僅在江南,在祖國的西北也灼灼地放著光華。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時光荏苒,當年的長髮少年早己韶華不再。杏花微雨下,雨絲縷縷,落花片片。雨落花瓣,零落成泥,卻暗香浮動。花容月貌恍如昨日,紅塵一夢宛如花開花落。是離愁,是纏綿,看得透的生死,看不透的離別。是眷戀,是無奈,是哀愁,可有誰又能打破這命運的枷鎖?都說杏花帶雨青絲繞,一襲杏花撲鼻香,奈何長發少年兩鬢衰,一夜千丈愁,白了少年頭。當往事已化成滿天繁星墜入銀河,消逝在天盡頭時,發現那片心中的杏花林早已消失殆盡。
今年清明回老家,偶然發現後山上遺世獨立地存有一株高大的杏花樹,孤零零地立在那裡。微風吹落紛揚如雪,我站在杏花樹下,片片花瓣落滿了全身。霎時間,我淚如雨下,仿佛回到了遙遠的過去,內心深處有股莫名的淡淡悲涼,我只能站在杏花煙雨中,用深深的懷念擁抱自己的過往……
驀然回首間,春風透柳如煙,杏花微雨池塘水暖,已是人間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