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周刊》記者 郭志強 侯雋 | 湖南報導
5月11日，有湖南當地媒體報導稱，湖南郴州永興縣有母嬰店將蛋白固體飲料冒充嬰幼兒奶粉進行銷售欺騙消費者，導致多名幼兒確診「佝僂病」，頭骨病變畸形很像「大頭娃娃」，還有莫名原因敲打自己頭部等症狀。
5月13日晚，國家市場監管總局發文表示，責成湖南省市場監管部門對涉事商家進行徹查，依法從嚴從重處罰。
實際上，這已經不是湖南郴州發生的第一起「大頭娃娃」事件。
2019年12月，媒體就曾報導郴州市第一醫院給家長開具「固體蛋白飲料」藥單的新聞。此後，湖南郴州多名家長連續投訴舉報稱，自己的孩子需要特殊醫用配方奶粉，卻被醫生通過處方推薦購買療效、營養成分存疑的固體飲料。據報導，郴州市第一人民醫院兩名涉事醫生被先期停止執業一年，醫院的便民藥房關停。
這一次又是誰在誤導家長、傷害孩子？《中國經濟周刊》記者第一時間調查採訪了本次事件發生的郴州市永興縣相關部門，以及涉事產品「倍氨敏」的銷售方湖南唯樂可健康產業有限公司（下稱「湖南唯樂可公司」）。
湖南啟動省市縣三級調查
「現在來自各方的壓力都很大，我們現在沒日沒夜地做相關應對工作。」5月14日，永興縣相關人士向《中國經濟周刊》透露，「大頭娃娃」事件發生以來，縣領導召開專題會議研究，縣裡各個局一把手出席，研究調查此事。」
近日，湖南郴州永興縣多名家長發現自己孩子身體出現溼疹，體重嚴重下降，頭骨畸形酷似「大頭娃娃」，還有不停拍頭等異常情況。媒體調查發現，這些患兒被醫院確診為「佝僂病」，且都食用了一款名為「倍氨敏」的「特醫奶粉」，但實際上，這款「倍氨敏」的奶粉只是一種固體蛋白飲料，並不具有特醫奶粉資質，根本不能稱為奶粉。
5月13日晚間，國家市場監管總局也發出「徹查令」，責成湖南省市場監管部門對涉事商家進行徹查，依法從嚴從重處罰，及時向社會公布調查結果。 「縣裡的態度是明確的：徹查，依法依規嚴肅處理。」永興縣相關人士介紹，目前，縣裡已成立由永興縣市場監督管理局、縣衛健局等相關職能部門組成的工作專班，對愛嬰坊母嬰店依法依規進行全面調查，並開展對全縣食品安全行業的排查，特別是嬰幼兒用品店。
5月14日消息顯示，湖南省政府對媒體報導的永興縣「蛋白固體飲料」事件高度重視，已責成湖南省市場監督管理局、郴州市等組成調查組對涉事商家徹查，將根據調查結果依法從嚴從重處罰，並及時向社會公布。
「外界所稱的『假奶粉』說法是不可能成立的。」5月14日，郴州市永興縣委宣傳部相關人士接受《中國經濟周刊》採訪時表示，第一，國家市場監管總局的表態中對涉事產品是有界定的；第二，目前，涉事母嬰店和「倍氨敏」銷售方的證件是齊全的；第三，涉事產品可能涉嫌虛假宣傳，現在湖南省市縣三級監管部門都在調查此事。
固體飲料冒充特配粉出售？
患兒家長們購買的這款「倍氨敏」產品到底是什麼呢？
《中國經濟周刊》記者查詢到，「倍氨敏」的生產許可證號為SC10612011100425，委託方為湖南唯樂可公司，加工方為天津市德恆科技有限公司製造中心（曾用名為「天津市德恆科技有限公司張家窩加工廠」）。
天眼查顯示，湖南唯樂可公司成立於2015年，法定代表人及控股股東均為肖詩弧（2019年9月26日，原法定代表人劉立志退出）。此外，肖詩弧還是美優高乳業（湖南）有限公司、湖南牛更牛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控股股東。經查，湖南唯樂可公司獲得的產品生產許可範圍僅限於「飲料」，不具備特醫奶粉和嬰幼兒配方奶粉生產資質。
5月14日，《中國經濟周刊》記者來到位於長沙望城的湖南唯樂可公司，據該公司員工透露，目前監管機構、媒體、客戶各方找過來的人很多，公司員工上下壓力很大，甚至公司員工出行都受到了限制。
坐落在長沙望城的湖南唯樂可公司 攝影:《中國經濟周刊》記者 郭志強
「我們產品標籤上很清晰，是蛋白固體飲料。」5月14日，湖南唯樂可公司相關人士接受《中國經濟周刊》採訪時表示，公司產品是委託產商生產，此次事件發生在銷售端，將固體飲料冒充奶粉銷售可能是銷售人員「口誤」造成的。
湖南唯樂可公司辦公區 攝影:《中國經濟周刊》記者 郭志強
據湖南唯樂可公司上述人士介紹，湖南唯樂可公司2019年銷售產值為1600萬元左右，「倍氨敏」僅是公司代理眾多產品的一個品類，該款產品從2017年進入市場，一直未發生消費者投訴事件。
「第一，倍氨敏這款產品質量是合格的，2019年我們兩次送檢都合格；第二，飲用蛋白固體飲料是否是引發營養不良的直接原因，得等醫院或者權威部門調查後才能判斷，因為嬰兒的餵養環境比較複雜。第三，企業願意接受社會、政府、媒體的監督，等官方的調查結果出來，該我們企業負責的，我們都會負責。」 湖南唯樂可公司上述人士告訴記者。
目前，湖南唯樂可公司官網主推的產品包括「天抗力」乳鐵蛋白牛初乳粉、「寶舒啦」益生菌複合粉，以及多種維生素、益生菌、營養強化劑產品。從其官方旗艦店描述來看，這些產品多為固體飲料，瞄準的主要是兒童群體。
而本次事件涉事的郴州市永興縣愛嬰坊母嬰店是從湖南唯樂可公司先後購進「倍氨敏」法國進口深度水解乳清蛋白（蛋白固體飲料）47件，2019年10月前全部售出。
在湖南電視臺《經視焦點》欄目曝光的視頻中，患兒家長強調：「當時我們在購買奶粉時，沒有人跟我們說這是固體飲料，都說是奶粉」。
但是，永興縣這家母嬰店愛嬰坊銷售人員的說法前後不一，在未得知孩子食用後已患佝僂病的情況前，還在推銷稱，這是店裡賣的最好的奶粉，過敏寶寶都在食用；而在獲悉已影響孩子健康後則改口稱，這款產品並非奶粉，而是一款特殊粉，不適合長期飲用。
購買這款產品的朱女士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說，女兒從小對牛奶、雞蛋過敏，郴州市兒童醫院給出的測試結果顯示，牛奶過敏達3+。「當時醫生建議，給孩子喝胺基酸配方奶粉，母嬰店裡就可以買到。」之後，她在步步高超市的愛嬰坊店內購買胺基酸配方奶粉，店員向她推薦了這款名為「倍氨敏」的產品。「售貨員說，孩子過敏體質就得喝這個奶粉，推銷時，店員也一直都按奶粉介紹。」
選購特殊醫學用途配方食品一定要謹慎
業內人士分析，固體飲料是普通食品，不是嬰幼兒配方乳粉，更不是特殊醫學用途配方奶粉，郴州愛嬰坊母嬰店毫無疑問擁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正是因為這家母嬰店銷售人員「黑心」的推銷，才導致了後續的悲劇。
在本次事件中，涉事過敏兒童本該食用的是特殊醫學用途配方食品，俗稱「特醫食品」或者「特配粉」，主要是為了滿足進食受限、消化吸收障礙、代謝紊亂或特定疾病狀態人群對營養素或膳食的特殊需要，專門加工配製而成的配方食品。
根據國家相關規定，自2019年1月1日起，未經配方註冊的特殊醫學用途配方食品不得在我國生產銷售。根據國家監管部門公開信息，目前拿到特醫食品註冊的配方總共有54個。
中國營養保健食品協會統計，全球每年特醫食品的消費總額為560億元-640億元，市場規模以每年6%的速度遞增。尼爾森數據預測顯示，中國特配產品市場銷售將持續增長，其中牛奶蛋白過敏市場年複合增長率達20%，到2021年有望達到22億元。
乳業專家宋亮對《中國經濟周刊》表示，特醫奶粉是高端產品，利潤空間較大，導致一些無法獲得有機奶粉、羊奶粉供應鏈條的乳企，有可能瞄準這一領域，從母嬰店等渠道以銷售特醫奶粉獲得高利潤。
依照我國食品安全法等相關規定，國家對特醫食品實行嚴格監管，特醫食品應當經國務院食品安全監督管理部門註冊，生產企業應當取得相應的特醫食品生產許可，且非特醫食品不得明示或者暗示滿足進食受限、消化吸收障礙、代謝紊亂或特定疾病人群對營養素或膳食的特殊需要。
科信食品與營養信息交流中心副主任鍾凱認為，消費者在購買嬰兒奶粉或特殊醫學用途嬰兒奶粉應仔細閱讀標籤信息，不要輕信推銷信息。
「第一，食品安全國家標準要求所有產品都應該在醒目位置清晰標示反映食品真實屬性的專用名稱，因此家長選購時可以留意外包裝上的』嬰幼兒配方』』特殊醫學用途配方』或類似含義的字樣。第二，嬰幼兒奶粉（包括特殊醫學用途的）在我國嚴格實行註冊管理和批批檢驗，市場抽檢頻繁，有較好的安全保障。通過產品外包裝上的註冊號可以在市場監管總局官方網站的』特殊食品信息查詢平臺』檢索產品信息。查詢不到相關信息的產品有可能尚未註冊或假冒、偽造，消費者請勿購買。」 鍾凱表示。
5月14日，市場監管總局也發布消費提示：如果用固體飲料替代特殊醫學用途配方食品長期食用，會對身體健康造成危害。消費者應嚴格按照醫生或臨床營養師的指導意見選購特殊醫學用途配方食品，購買時要看清楚產品標籤標示內容。
責編 | 陳棟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