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薦文的作者為92728部隊專家周璽,徐慶,何肇雄。本篇節選自論文《未來海空分布式作戰構想與力量運用初探》,發表於《中國電子科學研究院學報》第15卷第9期。
摘 要:分布式作戰是美軍為應對未來高對抗環境下智能化作戰提出的重要作戰概念。基於面臨的海上安全環境和作戰對手,在分析研判美海空分布式作戰概念發展情況和主要特點基礎上,適時提出適應未來海上作戰特點的空中分布式作戰發展構想和實現途徑,並針對性研究力量運用方式,可為後續海空作戰概念設計、力量體系建設和裝備系統發展提供牽引。
關鍵詞: 分布式作戰;發展構想;力量運用
論文全文摘編如下
僅供學術交流與參考
作戰概念是根據作戰構想開發的關於未來戰爭的前沿理論,目的是預測、設計戰爭,並為準備和打贏戰爭提供諮詢建議和理論支撐。為支撐戰略構想由地區反恐轉回大國競爭,著眼主動適應未來智能化戰爭和應對海上高對抗環境下作戰要求,美海空軍及陸戰隊先後將分布式作戰納入本軍兵種作戰概念體系。跟蹤美分布式作戰概念發展,適時提出適應未來海上空中作戰特點的基本構想、實現途徑和兵力運用方式,將可較好牽引未來海空作戰理論及力量體系建設發展。
本世紀來,伴隨著美國家和軍事戰略轉型,擔負海上方向作戰任務的主要軍兵種先後提出了分布式作戰概念,以支撐軍種作戰構想達成。
2004年,美海軍陸戰隊在《分布式作戰:由海上》一文中首次提出分布式作戰設想,希望通過將班排級接受直接指令方式轉變為去中心化的基於上級意圖的自主決策模式,以提升底層指揮官自主決策能力。次年,該想法即被吸納為軍種作戰概念[1]。
對於陸戰空中力量,《2017年海軍陸戰隊航空計劃》中提出了「分布式航空作戰」概念,希望通過建立規模與複雜度可變的前瞻性作戰基地,在提升前沿分布式運用任務可達性和作戰能力同時降低部隊風險。在後續發展中,海軍陸戰隊結合F-35B飛機入列,還專門提出了分布式短距起飛垂直降落作戰概念。
基於聯合司令部《分布式部隊聯合支援司令官手冊》,美海軍於2015年首次提出「分布式殺傷」概念,強調要將海上作戰由以航母戰鬥群為基本作戰單元的海上大集群作戰轉型為以水面行動群為基本作戰單元的海上分布式作戰模態,並將其作為海軍「回歸制海」戰略調整核心重點推進[2]。在該作戰體系下,水面行動群可依靠艦載無人機為編隊遠程防空和對面打擊提供目指;航母戰鬥群可依靠E-2D、EA-18G、F-35C和F/A-18E/F等艦載機為分布式殺傷提供情報與指控保障,可運用MQ-25艦載無人機空中加油等手段為空中作戰力量分散運用創造條件。
2018年,「分布式殺傷」進一步演變為「分布式海上作戰」概念,希望通過整合整個戰區各領域海軍力量,為海上作戰提供瞄準和協調火力。
2016年,美空軍在《2030年空中優勢飛行規劃》中首次提出「系統簇」概念。該概念提出了在未來高對抗環境下,由B-21隱形轟炸機、穿透型制空飛機(PCA)、穿透型電子戰飛機(PEW)組成穿透打擊編隊在分布式作戰管理系統支撐下共同決策、實時應對,臨機召喚防區外「空中彈藥庫」提供遠程火力後援的力量運用構想[3]。
美構想的未來海空分布式作戰將不再由當前高價值多用途海空平臺獨立完成,而是將當前高價值平臺功能分散配置於多類型、較大規模中低價值海空作戰平臺,從而將以往海上集團化編組、集中式運用的聯合作戰體系拆分為若干物理分離、結構相對簡單、功能相對專一的子系統。在此基礎上,基於自主、協同等技術,採取網絡互聯、資源共享、結構冗餘等方式,構建形成大範圍海空分布式聯合作戰體系,通過群體自主共同決策,在降低裝備研發、使用費用與風險同時,實現相同或更高作戰效能。
在體系支撐下,美海空分布式作戰表現出以下三個特點:
1)指揮控制強調協力自主,作戰任務由多專業有無人平臺通過信息協同、火力集成方式完成,作戰指令隨對抗博弈實時變化;
2)力量編組體現空間分布,打擊方式向協同、集群、蜂群式發展,並根據任務需要靈活調節力量編配和規模;
3)組織運用對網絡互聯和自主規劃要求更高,導致對異構多節點無線信息交互和空域、電磁頻譜管理和保障要求也更高[4]。
未來海空分布式作戰總體上將不再由艦載預警、戰鬥機等高價值多功能空中平臺獨立完成,而是通過開放式系統架構和網絡化信息傳輸體系,將當前海空關鍵節點部分傳感器、武器、電子戰功能分解到具備某一或某些功能的中低價值、小型有無人空中平臺上。
在網絡體系架構下,通過下放指揮層級實現前方空中作戰力量體系內自主決策,分布式完成當前由高價值平臺獨立完成的對海預警偵察、對海/陸打擊、編隊防空、航空反潛等海空核心任務,降低由核心航空裝備研發難度和技術代差帶來的作戰不對稱,減小戰時高價值平臺遭敵發現、打擊風險。
基於總體構想,未來海空分布式作戰將可採取有無人機編隊、無人機集群、有人機分布式、跨域協同等四種模態達成作戰目的。
有無人機編隊作戰是指通過有人機向無人機分享資源並實施控制達成空中編隊一體化作戰的模態。基於有/無人機各自特點,在網絡環境下通過合理分配作戰空間和任務實現有無人能力優勢互補、平臺及載荷類型互為補充,最終達成力量分布、任務聚焦目標。實施過程中,有人機主要位安全空域擔負指控和承載任務,指揮或釋放無人機進入危險空域完成任務。無人機在有人機指控下擺脫地面站及通信依賴向戰場前沿推進。
無人機集群作戰是指將分別搭載多種任務載荷的低成本中小型無人機進行集群化使用,在群智湧現和網絡互聯下,構建具有抗毀、低成本、功能分布和智能特徵的作戰體系以完成海空某一方向和區域作戰任務的模態。實施過程中,岸基特種飛機、大型水面艦船可憑藉其續航和搭載能力優勢,裝載大量低成本小型無人機機動至任務區附近釋放或發射,無人機自主編成戰鬥集群,通過自主協同和數據共享,實現飛行控制、態勢感知、目標分配和智能決策,待任務完成後視情返回搭載平臺。
有人機分布式作戰主要依託戰場廣域信息交互以及分布式作戰管理網絡,對海戰場分區分方向活動機群實施動態組網,共享戰場情報,形成統一態勢,在高度對抗和極端複雜環境中共同決策、引導支援、實時應對,協同實施作戰行動的模態。實施過程中,依據戰場內各平臺共享情報生成的態勢圖,由主戰平臺在上級授權下實施自主決策,其他平臺協同配合,由此實現去中心化扁平指揮和快速動態編組與決策。同時,各空中平臺間通過信火協同,實時優化戰場空間信息、兵力和火力分布。
跨域協同作戰主要為艦載(潛射)空中平臺與艦(潛)之間的協同。艦艇編隊、潛艇通過靈活搭載運用有、無人機,融合有人機反應迅速、居高臨下,以及水面艦艇續航力持久、搭載能力強,潛艇隱蔽性強、續航力久等優勢,使水面艦艇、潛艇等兵力具備「看不到但打得到」的超視距攻擊能力,具備遠程攔截與目標指示能力的模態。實施過程中,基於分布式動態智能作戰管理實現空海潛跨域傳感器、武器柔性連結,構建形成大範圍多維引導打擊體系。
隨著海外利益持續拓展和海上作戰力量升級換代,可以預見未來海空分布式作戰將更有可能發生在遠海和海外利益攸關區,作戰力量將以航母編隊、兩棲編隊和大型艦艇編隊,以及岸基遠程作戰飛機等綜合作戰能力強、海上續航時間長、作戰輻射半徑遠的有無人海空作戰力量為主。基於這一判斷和海空分布式作戰總體構想,對不同模態下海空力量運用方式進行初步設想。
基於典型海空作戰樣式,展望海空武器裝備發展水平,該模態下力量運用方式將可包括海戰場偵察監視、對面打擊、制空作戰、反潛作戰等4大類。
1)有無人機分區警戒。艦載預警機配置於艦艇編隊主要威脅方向艦載有源探測系統探測範圍前端,利用有無源探測手段對空海目標實施持續偵察監視;艦載無人機發揮遠程長航時優勢,配置於威脅次要方向或前出至艦載預警機探測範圍前端邊緣實施探測,在有人機指揮協同下構建形成編隊多向空基預警體系,拓寬編隊預警扇面和縱深。
2)廣域分布式偵察監視。岸基巡邏機與多架遠程長航時無人機組合使用,巡邏機作為指揮機制定區域協同方案,分配分區偵察監視任務、管控相關空域,在執行本機分配海域偵察監視同時,引導多架無人機實施分區對海偵察監視。在綜合有無人機偵察信息基礎上,巡邏機生成統一態勢和目標分配信息,指揮引導無人機實施應召目標詳查。目前,美海軍P-8A海上多用途飛機與MQ-4C無人機已部分採取此種方式執行海上廣域偵察監視任務。
1)無人機掩護突防。一方面,艦載無人機可前出發揮隱身長航時優勢,在敵防空系統防禦範圍邊緣實施無源探測並對輻射源定位,根據指令遠程或突防打擊敵防空系統,為後續艦載戰鬥機群突入打開安全進攻通道;另一方面,可由艦載無人機攜帶有源誘餌,在艦載戰鬥機行動稍早或突防過程中施放,以達到掩護突防和誘敵開機目的。美空軍「忠誠僚機」項目正在驗證類似作戰方式可行性。2)有無人機同步幹擾。艦載電子戰飛機與攜帶幹擾吊艙的無人機協同使用,對空間分散的多平臺,基於目標的空間位置、輻射源發射時間及頻率特徵等要素,在完成目標分配後實施同一區域多目標有效幹擾;對某一大功率輻射源遠距幹擾時,有無人電子戰飛機在發射時間、空間、頻率上高度統一,同步協同幹擾,以足夠大的幹信比提升壓制能力。3)無人機突前引導攻擊。艦載戰鬥機在無人機後方靜默飛行,艦載無人機預先飛抵距目標較近區域採取雷射照射等方式定位目標,引導艦載戰鬥機在遠距安全區域發射飛彈,或在有人機遠距發射飛彈後在前方進行協同接力制導,通過制導權的交接實現遠程縱深滲透打擊。艦載有無人作戰飛機編組,無人機前出誘敵戰鬥機開機,有無人機協同定位後有人機實施打擊,或無人機隱蔽突前,有人機利用機載雷達遠程定位,指控無人機實施隱蔽打擊。美空軍「損傷獵鷹」計劃通過驗證有人空中平臺對察打一體無人機控制能力實現了對相關概念的先期探索。1)艦載有無人直升機接力反潛。艦載反潛直升機在任務海區投放聲吶浮標,艦載無人直升機在該區域留空接收聲吶浮標信號,並將信息發送至艦載反潛直升機。在此過程中,艦載反潛直升機可赴其他海區繼續執行搜潛任務,在收到疑似目標信號後無人直升機對目標進行確認、定位,引導艦載反潛直升機對目標實施攻擊。美海軍提出的MH-60R艦載直升機與RQ-8B無人直升機混合編隊與此運用方式有一定相似性。2)廣域分布式巡邏反潛。岸基反潛機根據情報信息飛抵危險海域投放聲吶浮標,對重點海域水下進行監視,並指揮廣域海上監視無人機利用雷達、光電載荷重點對水面艦船、通氣管狀態的潛艇進行協同探潛,也可指揮無人機在該區域持續留空,接收聲吶浮標信號,在收到疑似目標信號情況下,無人機引導有人機返回該區域對目標實施確認、打擊。該模態下主要利用艦艇/飛機搭載、發射微小型無人機進行協同探潛、抵近偵察以及偵察-幹擾-打擊一體化作戰。
在艦載控制站指揮控制下,載艦/機成規模釋放攜帶微小型磁探、光電等載荷無人機組成集群編隊執行巡邏探潛。當發現可疑目標時,艦/機上控制站根據回傳信息進行任務重分配與智能決策,基於目標特性、無人集群狀態和尋優策略優選無人機實施應召探潛。目前,美海軍研究局和海軍航空系統司令部正在組織波音公司驗證P-8A海上多用途飛機投放「磁鷹」無人機集群探潛構想。
在機載控制站指揮控制下,載艦/機攜帶微小型光電、高光譜、電子偵察、雷達等載荷的無人機成規模釋放到任務區,在空中完成編隊與組網後執行目標抵近偵察任務。針對抵近偵察的目標特性、無人集群狀態及戰場實時態勢,開展無人集群動態調度及實時任務重規劃。目前,美國防部先進研究項目局資助開展的「小精靈」項目正在探索這一概念。
攜帶偵察、幹擾、打擊等多類載荷的異質、異構無人機集群採取艦/機釋放方式快速投送到海上目標區集結。攜帶光電、電子偵察和雷達載荷的無人機集群通過偵察探測,實時獲取目標信息並在群內共享;攜帶幹擾與打擊載荷的無人集群根據目標特性,按照不同載荷分不同波次多方向對敵海上目標進行突防和伴隨幹擾。該方式實際上是對上述兩種方式的升級,對群體智能提出了更高要求。
該模態下主要利用多個機群物理空域上的分布,拓展感知範圍和打擊持續性。
當海上多個機群在缺乏外部信息保障下由多路執行打擊任務時,各機群同時兼顧戰場信息感知任務。在接敵和打擊階段,實時獲取戰場信息,通過信息網絡在機群間共享生成統一空海態勢,為聯合打擊行動提供信息保障。
打擊機群當在接敵過程中發現有其他需要打擊任務時,通過信息交互網絡進行任務分享,召喚引導其他空中打擊兵力提供後援。當需要加強火力時,也可通過分布式網絡召喚任務區外其他空中打擊兵力實施支援。
該模態主要根據海空作戰中機、艦、潛不同優勢和需求,基於海上兵力(集群)主要編組形式,提出跨域運用方式。
艦艇編隊搭載艦載無人機,根據任務要求,前出部署至特定空域,對海空目標實施廣域空中監視,獲取相關海空域態勢,為艦艇提供早期防空預警;根據需要也可將來襲目標信息回傳編隊,引導水面艦艇使用防空武器實施抗擊;如艦載無人機搭載防空武器,也可與水面艦艇防空武器實現多層次分區域防空反導。該方式最具代表性項目是美海軍綜合火控-防空(NIFC-CA)項目。2016年9月,F-35和「宙斯盾」武器系統首次完成聯合實彈演習,陸上宙斯盾模擬基站首次利用F-35B飛機提供的空基信息發射SM-6飛彈成功攻擊並攔截了靶機。
1)艦機組合模式。艦載無人機前出至任務海域獲取目標信息,實時回傳至載艦或處理後直接分發至編隊內艦艇,為艦載反艦飛彈超視距打擊、艦炮對岸火力支援提供信息保障,實現超視距攻擊。打擊過程中,無人機可進一步抵近觀察獲目標毀傷和彈著點信息,為火力校射和後續打擊行動提供信息支撐。美海軍提出的分散進攻性「獵人-殺手」水面行動群(SAG)構想就是體現了這一思路。
2)機潛組合模式。當潛艇需要實施強敵防區外打擊時,為不暴露行蹤,潛艇可採取水下釋放、大幅前出方式,在水下發射多架異構任務載荷無人機,出水後升空智能組網對預定海域進行搜索和目標判別,通過跨介質通信手段實時將目標信息回傳潛艇,引導潛射彈實施遠程精確打擊。目前,美海軍正在同步推進潛射「掃描鷹」、XFC等多型潛射無人機研製及作戰概念驗證工作[5]。
綜上分析,分布式作戰在未來一段時間將會是未來信息化、智能化、無人機海空作戰最為主要的一種作戰概念,相關力量運用方式基於信息體系和裝備平臺發展將不斷推陳出新。為此,應基於未來海空作戰構想,儘早開展相關作戰概念和力量運用方式體系化研究,深入研究突破自主控制決策、分布式網絡管理等支撐技術,為海空分布式作戰目標達成提供支撐。
[1](美)羅伯特·施密德爾.美海軍陸戰隊的分布式作戰[J].海軍譯文,2004(4):22-26.[2]谷端雙.淺析美海軍「分布式殺傷」作戰概念[J].海軍學術研究,2017(6):41-44.[3]Enterprise Capability Collaboration Team.Air superiority 2030 flight plan[R]. USA:U.S. Airforce,2016:23-25.[4].徐國強.分布式作戰探析[J]. 合肥炮兵學院學報,2010, 30(6):11-13.[5]. 張文玉, 李長軍, 吳鵬. 潛射無人機現狀及發展前景分析[J]. 飛航飛彈, 2013(4):38-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