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有條新聞,源頭是伊拉克的一家通訊社,說是伊拉克政府軍抓了一名去投奔伊斯蘭國的中國人。昨天中國媒體在採訪了中國駐伊拉克大使館後做了澄清,被抓的中國人不是恐怖分子,而是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的一名研究生;他去伊拉克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參加聖戰,只是為了去看古蹟。出於好奇,我去網上搜了一下,找到了這個瘋狂的北大學生的人人網主頁和新浪博客。看完他所有的狀態和日誌之後,我發現這是一個為了自己的興趣愛好而願意冒生命危險的理想主義瘋子。他在人人網的相冊裡有將近兩千張照片,幾乎全是在世界各國和全國各地尋訪古蹟的照片。出於安全和隱私的考慮,我在這裡不透露他的名字,也不放有他出鏡的照片。今年3月9日,他發狀態說,「尼尼微城、哈特拉城、尼姆魯德城、霍爾馬巴德城已都被夷平,估計下一個就是亞述城了。這下尼尼微省就真被清零了。」兩天以後,他制定了一個「可能的」伊拉克旅遊行程,當時說的還是「想著有朝一日太平了可以去一下.現在尼尼微省的大多數景點都沒有了」。他還在另一篇日誌裡寫道,「作為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伊拉克擁有太豐富的旅遊資源,實在讓人神往…如果伊拉克真的在不久的將來和平一些了,我一定會按照這個計劃進行一次遊歷的。」結果兩個月以後,他曬出了一張伊拉克籤證。大概他還是沒有抑制住內心的衝動,最終還是決定趕在古蹟被戰爭毀壞之前去現場看一看。伊拉克局勢的危險毋庸多言,他對此也早有預計。在窮遊網上一篇徵集同伴的帖子裡,他說,「IS的攻勢還是比較猛烈,錯過了今年,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看到這些東西,而且以後學業也會比較緊張,怕是沒有這麼長時間假期了。」按照他的新計劃,這次他的行程一共38天,其中伊拉克11天、土耳其27天。在知乎上,有認識他的人介紹說,他「擅長花樣做死,一貫機會冒險,屢屢逢兇化吉,之前在埃及還蹲過穆爾西的班房。」而且據說雖然他制定的旅行計劃風險極高,但是事先都會做好充分的準備。伊拉克並不是他去過的唯一危險的地方。在2014年7月,他完成了另一個壯舉,在44天的時間裡橫穿了巴基斯坦、阿富汗、伊朗、亞美尼亞、土庫曼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在那之前不到半年,2014年1月,他去了埃及、黎巴嫩、約旦和希臘。而在2013年7月,他的暑期旅行去的是新疆和西藏,從天水開始經整個河西走廊,過庫車、喀什、莎車、葉城,然後上青藏高原,一個縣一個縣地玩到拉薩。在中國國道最偏遠、車輛最少的新藏北段,總共1000公裡路他輾轉搭了15輛過路車。在知乎上,有認識他的人介紹說,他「擅長花樣做死,一貫機會冒險,屢屢逢兇化吉,之前在埃及還蹲過穆爾西的班房。他還去過中國很多地方探訪還沒有開發的文物遺址。全國地級市總共不到300個,他去過其中的159個。全國現在還有城牆保留的城市,他去過87個。全國的縣不到3000個,他去過500多個;他還頗為自豪地做了一張地圖,標出了所有去過的縣。在阿富汗和伊朗邊境,一路是茫茫戈壁,戈壁上散落著幾十個古村,全都保持著現代化前的土坯風貌。他說,「非常想讓司機停車探訪,但據說這些村子全被塔利班控制,只好作罷」。
在約旦和敘利亞邊境,他試圖進入敘利亞,走了20公裡後,在離大馬士革80公裡的地方被攔回。他說,「在不讓照相的邊境地區,只留下這樣一張照片,作為敘利亞的回憶。沿路到處是被炸毀的房屋,驚人的戰爭創傷」。
在黎巴嫩的的黎波裡老城,他遭遇了巷戰。他說,「雖然離貝魯特只有一個小時車程,這裡卻是另一個世界,一個完全伊斯蘭的世界。夜半到達城裡,我完全沒想到會遭遇巷戰,噼裡啪啦的槍響和不時的火光擾亂了寧靜的夜,是我全程中唯一一次覺得危險的時候。
他去的很多地方都是對普通遊客沒有多少吸引力的廢墟。「巴基斯坦塔塔城,莫臥兒的舊都,純原生態的世界遺產。沒有遺產標誌,沒有門票,一切如同荒廢時的模樣,精美的建築和一地碎渣保持著似乎永不會醒的寂寞。」
在烏茲別克斯坦撒馬爾罕的兀魯伯經學院,一個賣工藝品的老人見他是中國來的,當場寫了一幅中國字。
在阿富汗的赫拉特,首飾店的小孩子看他是中國人,做出拜佛的手勢和他打招呼。
阿蘭·德波頓說,「為了求得真知而進行的旅程,遠比觀光之旅能讓人得到更多的益處。」
這個年輕人在全世界最危險的地方所做的考古之旅,大概是這句話最好的註解。我不想評價他的行為,我只是覺得,一個人在不對他人造成傷害和麻煩、同時做好充分準備的前提下,願意冒著一些危險去瘋狂地追求自己的理想和興趣,還是挺值得讓人佩服的。我們的世界需要有這樣一些不願意過著循規蹈矩生活的瘋狂的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