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青年加入法國外籍軍團:逃離流水線,投奔血與火

2021-02-23 MIN聯社


三名普通的中國青年,飛赴千裡之外,加入了法國外籍軍團。他們渴望戰鬥,渴望遠離庸常的生活,「有些我需要的東西,用血和火才可以滿足。那是『正常』的生活裡無法實現的一些東西。」

第一滴血

在我到達的那個早晨,兩名拉丁裔的士兵把守著兵營大門。肩上扛著輕型自動步槍,穿著防彈背心,戴著綠色貝雷帽,他們用警惕的目光審視著我,在一種猶疑中打開了大門。在兵營的圍牆上,一行金屬銘文耀眼醒目:「 Legio Patria Nostra 」——「軍團即我祖國」。我們這是在法國南部的尼姆,在法國外籍軍團第五團的兵營中。

一間頗為舒適的辦公室裡,阿爾諾·蓋裡身穿作戰服,站得筆直,他的相貌太過英俊了,咧嘴笑起來的樣子像個孩子。但實際上,他不但是外籍軍團的高級軍官,還曾是一名法國特工。在 2018 年 6 月前,他還兼任過法國總統的特別軍事顧問。

蓋裡上校口若懸河,細數家珍:「說羅馬尼亞人、白俄羅斯人、喀麥隆人、美國人或者中國人都沒有意義。我指揮的不是哪國人,而是外籍軍團的士兵。他們通過不同的道路來到這裡,不是由他們的膚色決定的,只因為他們夠出色。」

阿爾諾·蓋裡如今已經 42 歲了,軍銜中校,是法國外籍軍團第二團的軍事主官。在這個團的 1500 名士兵中,總共有 20 個中國人。「但我不能按照國籍去評價我的士兵。我只能說無論他們來自哪裡,身上都有著各自的特質,這些不同的特質可以凝結為一支軍隊的戰鬥力,會在戰場上賦予我們優勢。例如在一次激烈的戰鬥中,一個作戰單位可以做出快速反應,另一個則擁有必要的反擊力量。有些士兵承受衝擊並進行迅速反擊的能力,在我看來是十分卓越的。」中校說道。

當一名新兵加入法國外籍軍團,他就失去了自己的名字。我的意思是:他們的名字在外籍軍團中只能被視為一個符號。而為了保證來自不同國家的士兵彼此間平等相待,來自法國的士兵也要被忽視掉「東道主」的國籍。

除了成為無名氏,進入外籍軍團的人也成了一個謎。在法國,國防軍的士兵被平民們稱為「偉大的啞巴」,因為他們總是在公眾場合保持著緘默。而外籍軍團,則更像斯芬克斯。除了很少被揭開那層神秘的面紗,每當法國在海外有戰事,外籍軍團總是第一個被投放到戰場,為法國流下第一滴血。這種「第一滴血」式的殘酷,被很多法國姑娘視為一種性感。

對於外籍軍團來說,在海外戰場執行任務是一道「主菜」,總體 10% 的傷亡率就是一道「配菜」,「無名」是一碗湯,神秘的性感則是一道甜點。據說法國姑娘在看到法國國防軍軍人時會顧盼生姿,但當她們聽到「外籍軍團」這幾個字時,會下意識地從包裡掏自己的口紅。

「也沒有那麼神。」陪同的軍團聯絡官埃蒂安衝我擠了一下眼睛,「我們的士兵很靦腆。」

逃離流水線

一級下士志浩戴著外籍軍團標誌性的白色平頂軍帽,看上去十分幹練。他身材有些矮胖,因此散發出一種下沉、紮實的力量感。志浩剛進來時有些靦腆,因為他剛完成執勤就接到了接受採訪的命令。他有些不樂意。但在兵營裡,在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座兵營裡,上級軍官的命令都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志浩的編制在外籍軍團第二團巡邏隊,簡稱「 PLE 」。作為只要涉及第二團士兵, PLE 的十多個人就會立刻出動,無論白天黑夜。

志浩向我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好的。我可以接受採訪,但是我不喜歡拍照。能不拍就不拍。」他用流利的法語一再向我強調。一個人加入了法國外籍軍團,就變成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人,開始了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即便他的身體、靈魂和銀行帳號都已經屬於法國外籍軍團,他還是擁有不拍照的權利。在這個自拍也是時尚生活一部分的年代,為了保證士兵的安全與隱私,外籍軍團的士兵們大概是最後一批面對鏡頭時感到不自在的人。「我習慣和集體一起拍照。否則的話,我習慣讓自己待在暗處。」志浩神秘兮兮地告訴我。

在法國外籍軍團中,一名士兵會被要求始終像對待家人那樣去對待自己的戰友。因為法國外籍軍團的交戰史證明,把戰友當成家人的士兵往往會戰鬥到死。但和普通的家庭不同,外籍軍團這個「家庭」裡的「家人們」原本都講著彼此不懂的語言。

在短時間內掌握法語對志浩來說曾是一項巨大的挑戰。來自中國山東威海的志浩是在 28 歲才加入法國外籍軍團的。如今已經是他在外籍軍團中服役的第 9 年,也是他的第二份 5 年合同執行期的最後一年。28 歲的兵源對於外籍軍團來說已經屬於大齡,這裡新兵的平均年齡是23歲。志浩的父母現在還在威海經營著一家小商店。22 歲的時候,高中學歷的志浩在威海待得憋屈,想要出去看看世界。他先到日本新潟的一家汽車廠裡工作了 3 年。在此期間,他在網際網路上讀到了一篇關於法國外籍軍團的故事。他突然感覺到了使命的召喚。

「當時我想,如果還是當一個汽車流水線上的工人,肯定無法體驗那種電影一樣的生活。外籍軍團的軍人職業肯定不像在汽車製造廠裡那樣幹到退休,但薪水更高,福利更好,還有到全世界去遊歷的機會。那就像一次偉大的冒險。為了更多的可能性,我得強行改變自己的生活軌跡。」這就是志浩加入外籍軍團的初衷。

「如果還是當一個汽車流水線上的工人,肯定無法體驗那種電影一樣的生活。

入伍手續無法通過電子郵件申請辦理,志浩就申請了法國籤證,自費前往法國外籍軍團的徵兵中心。「我什麼都沒對爸媽說就飛到了法國。在巴黎附近的諾根特濱海馬恩,外籍軍團有個徵兵中心。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作為中國人,加入外籍軍團的過程異常順利。當時總共 8 個人同期報名,我最後被留了下來。參加試訓我也不擔心,因為我體能不錯。」為了能通過入伍試訓,志浩一直在堅持鍛鍊身體,其間每天在網上學習一小時法語。

但這遠遠不夠。試訓期間,志浩一個月只學習了 100 個法語單詞,為期 4 個月的試訓期結束,他總共才掌握了 400 個法語單詞。為了讓法語基礎薄弱的士兵能順暢溝通,外籍軍團的辦法是將新兵分組:按照 1:2 或 1:3 的比例,讓會說法語的新兵幫扶不會說法語的新兵。

志浩和馬達加斯加人安德裡亞被分到了一組。他覺得無論如何,自己最開始學到的法語應該是「敬禮」或者「立正」這樣的詞。然而,就像我們學習外語時最先學會的總是髒話那樣,馬達加斯加人教會他的第一個法語單詞是:「婊子!」

除了語言,志浩對外籍軍團的體能要求倒不擔心,雖然那可能是很多人都過不去的一道坎。「第一次面試後,我被安排進行為期 7 天的心理與體能測試,最後是體檢,然後就被送到了奧巴涅。」志浩說。

奧巴涅位於法國東南部的馬賽附近,法國外籍軍團的指揮與訓練中心坐落於此已經超過百年。在那裡,新兵要再經受一撥為期 14 天的測試與考驗。「在通過這些測試後,我就得到了一份為期五年的合同,並搬到了卡斯泰爾達裡鎮。」

在這個小城中,志浩完成了從一個中國平民到一個法國職業軍人的轉變,他的「武力值」也爆發了。「第一個月學習戰鬥技能,包括單兵對抗、使用 C4 塑性炸藥、各種武器裝備的安裝和拆卸。都摸到了,輕型自動步槍、榴彈發射器、米尼米 M249 輕機槍、 7.62 毫米口徑 ANF1 機槍、 AT4-CS 火箭發射器……還要學習手語和軍團榮譽信條。但是我發現,真正讓你獲得力量感的是與同伴的關係。那不是一種競爭關係,而是一種默契。假如我累了,會得到同伴的幫助;如果我的同伴有麻煩,我也會幫他分擔,都是條件反射。」

精鋼總需要千錘百鍊。當他們正在餐廳吃午飯,教官可能會突然進來命令:「起立!集合!」他們要迅速在餐廳外集合,完成抗飢餓能力和主動調節身體機能的訓練。「我就想著,反正我們大家一起都餓著呢。」志浩笑著說。

在體能訓練和戰鬥技巧訓練期間,外籍軍團的新兵們不能與外界聯絡。只有外出跑步時,才是走出兵營的唯一機會。不過在訓練期間,志浩遊歷的願望實現了。他們在進行山地訓練時來到了法國與安道爾、西班牙交界的庇里牛斯山,山裡有個旅遊勝地,叫福爾米蓋爾。

在福爾米蓋爾的體驗,是一次為期 3 天的 60 公裡負重越野跑。「我連福爾米蓋爾長什麼樣都沒看到。跑了 60 公裡,到達兵營後還沒來得及洗澡,就接受了授帽儀式。」戴上了外籍軍團的圓頂軍帽,就意味著他已經是一名正式的法國外籍軍團的士兵了。「在第四個月的月末,我們回到了奧巴涅。我體重掉了 10 公斤。在人間蒸發了 5 個月後,我給我爸媽打了第一個電話。「什麼?法國外籍軍團?你們不會是要去侵略別的國家吧?」志浩的父母感到十分震驚,「你小子趕緊給我回來!」

志浩在授帽儀式前有一次選擇回家的機會,但他選擇了留下。「在最初的 5 年合同中,我選了一個戰鬥連。我原來從沒碰過武器,這下都碰到了,跟打遊戲似的。我最喜歡口徑 5.56 的 M249 機槍和 7.62 毫米口徑的機槍。還有 12.7 毫米口徑、最大射程 3000 米的巴雷特反器材槍,那是摧毀車輛的無上利器。」

在加入外籍軍團幾年後,志浩的父母已經認命了,但還是逼著他娶了一個中國姑娘當老婆。現在志浩和自己的老婆住在兵營外的一座公寓中,他們的女兒名叫阿萊西亞。由於《日內瓦公約》不允許世界各國保有僱傭兵,因此志浩從外籍軍團獲得的報酬以津貼的名義支付。雖然每月除了住房補貼志浩只能拿到 1532 歐元,在法國屬於低收入群體,但志浩覺得挺滿足的。因為他過著一種不那麼常規的生活。

不願意拍照的志浩終於答應我給他拍照了,讓他改變主意的原因是,他希望今後讓他的女兒知道,她的爸爸在法國外籍軍團時的樣子。

「想找個地方去打仗」

卡斯泰爾達裡鎮是位於法國南部奧德省的一個小城,早上 8 點半,熊斌上了一輛民用車輛。他要外出巡邏。擁有熊一般身材的雅羅斯拉夫下士來自波蘭,他會一直陪著熊斌。車輛進入居民區,熊斌目光掃視一圈,「我們會檢查所有可疑的事情或人。有時可能就是一個小偷。」他指著一棟石頭房子頂上變形的圍欄對我說。他們兩個人的腰上,都別著 9 毫米口徑的貝雷塔手槍。

在外籍軍團第四團第二連的大樓前,擺著一輛敞開蓋的蘇聯時代的老坦克 T62BDD ,那是法國外籍軍團從伊拉克戰場帶回來的戰利品。這總讓熊斌想起小時候在家鄉見過的蘇式坦克。

熊斌是浙江人,他的父親是一個建築公司的中層管理人員。21 歲那年,熊斌第一次聽說了法國外籍軍團。「我從小就想當兵。但在中國, 21 歲就已經過了參軍的年齡,而外籍軍團招兵的年齡上限是 39 歲。」

「從家到上海,直飛巴黎。通過招兵初選那天,我特別高興。父母也高興。第四團是一個特別好的戰鬥團,最初因為大家語言不通,我只能靠手勢和戰友交流。後來語言能力提高了,生活就沒有什麼障礙了。」熊斌告訴我。

「我來這裡不是為了錢,只是因為崇尚軍旅生活。在這裡,我每個月可以拿到 1350 歐元的津貼,如果在海外執行任務,每天還有 40 歐元的海外行動補助。我可以去很多地方,看看在那裡發生了什麼。之前曾經被派到了馬裡。那裡天氣很熱,住宿和吃的都很好,假期時還可以喝點酒。唯一遺憾的是在那裡沒機會參加戰鬥。」

在軍營的宿舍,熊斌的室友是一個巴西人和一個俄羅斯人。房間的一角有一個集成化廚房。暖氣上,晾著一方毛巾。床底下,掛著他的軍靴鞋帶。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趕緊把鞋帶收到了鞋裡。在門旁,放著一塊熨衣板。和我設想的到處都是武器和空酒瓶不同,他們的房間裡充滿了陽光的味道和生活氣息。在法國外籍軍團中,所有的宿舍幾乎都是一樣的。兵營是屬於男人的世界,但內務收拾得如此乾淨並不會讓男子氣概減少。相反,這是他們的一個信條。

執行任務之餘,熊斌會特別想念家人和朋友,尤其想念家鄉街頭的牛肉拉麵和烤串。「還有火鍋!特想和家裡人一起吃火鍋!」今年 26 歲的熊斌也會不時地考慮一下自己的未來。這已經是他加入外籍軍團的第 5 年了。「我也不知道以後會回中國還是留在法國。如果還是喜歡軍旅生活,當然是留在這裡更好,運動鍛鍊多,對身體也好。我真正的夢想是以後可以駐紮在法屬蓋亞那。那裡生活比法國條件艱苦。我想找個地方去打仗。」

血與火

在卡斯特諾達爾的訓練場上,我遇到了潘娃下士。在他的臉上有一道疤,將他的前額切成了兩半。潘娃有著一副撐杆跳高運動員一樣的流線型身材,還長著一雙美洲虎一樣的眼睛,身手看上去十分矯健,全身散發著一種核輻射式的氣場。

負責接待我的上尉告訴我:「過去我們這裡也有很多來自中國的軍人,但很多都是炊事兵,因為他們做的飯確實好吃。今天,他們比以前更具戰鬥素養。潘娃可能會成為我們將來負責訓練的軍士長。」「他臉上的疤是怎麼來的?」軍士長答道:「你可以自己問他。」

31 歲的潘娃出生在西安,至今單身。他的父母在西安經營著一家職業介紹所,哥哥開著一家古董店,家境在當地相當不錯。在天津,他也有自己的生意。但那時每天在辦公室中的例行公事讓他覺得生活瞭然無趣。「 3 年前,我無意間瀏覽到了外籍軍團的招兵網站。去當一個職業軍人,這個想法把我自己給震撼到了。我有近視眼,加上當時已經 28 歲了,不可能加入中國的軍隊了,法國外籍軍團就成了剩下的選項。」

潘娃把這個想法埋在心底,並沒有告訴自己的父母。因為如果告訴了他們,就可能會被父母捆回家。潘娃直接跑到了法國籤證中心,說想要去參加外籍軍團。籤證官告訴他,那需要他提供一份法國外籍軍團的邀請函。無法出具邀請函的潘娃先後被拒籤了三次,不能再申請法國申根籤證了。不得已,他申請了一份義大利的旅遊籤證,然後輾轉到了奧巴涅。

「體能測試很簡單,我練過拳擊,還會柔道。最大的問題還是法語:基礎是零!更糟的是,在我們連,我是唯一的中國人,因為語言問題經常惹麻煩。比如教官命令我整理床鋪,我沒聽懂,就只回答『是,是,是』,卻不知該執行什麼命令。幾次之後,教官把我的東西都扔到了地上,因為他覺得我不是一個服從命令的好士兵。有幾次我都想放棄了,幸虧身邊還帶著一本《法漢詞典》。」

加入法國外籍軍團一年後,潘娃告訴他的父母自己不在天津了。「他們很生氣,也很傷心。我告訴他們我加入了一支法國軍隊的時候,他們有些不知所措。我只能儘量向他們解釋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兵營中是什麼樣,讓他們平靜下來。我哥則勸他們說,他們應當尊重我的選擇。」直到今天,潘娃的很多朋友依然不知道他加入了法國外籍軍團。

潘娃不缺錢:「我不是為錢賣命來的。其實我在中國賺的錢比在外籍軍團多。我在中國每月大約能掙到 15000 到 23000 元人民幣。我就是喜歡端著 HK416F 步槍的那種感覺,那是軍團的全新制式步槍。現在在軍團,我是一個小小的『領導』,負責指揮幾名士兵。我對他們承擔的責任,讓我覺得這些都有意義。我可能天生就適合幹這個。」

潘娃一直在對我說他有多渴望參加外籍軍團在海外的行動,無論是戰鬥還是拉練。「我加入外籍軍團時間不長,但已經去過馬裡、蓋亞那、黎巴嫩、約旦和阿布達比。」他向我掰著手指頭數著,「即使回到基地,在軍營裡,訓練也不會中斷,每天都要慢跑、伏地挺身、遊泳,還要參加戰鬥訓練,用 AMAS 突擊步槍射擊。」

他第一次參加「海外行動」是在吉布地。2017 年 1 月至 3 月期間,他所在的團來到了吉布地阿塔海岸的作戰訓練中心。在那裡,他贏得了一個「蠍子」的綽號。那是潘娃最值得驕傲的一段記憶:在極端疲勞條件下進行的實彈反遊擊訓練項目。「環境溫度最高時達到了 60℃ ,你不但要生存下來,還要用實彈射擊,達到優異的考核標準。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蠍子』這個綽號了吧?」潘娃笑得一臉得意。加入了外籍軍團,他就不再是一個小商人,而是一個臉上有道傷疤的、綽號「蠍子」的狠角色。

「你參加過真正的戰鬥嗎?」我看著潘娃臉上的疤問他。潘娃回頭看了一圈,回過頭告訴我:「除了『蠍子』,我的綽號裡還有『不死鳥』和『美洲虎』,都是在訓練中獲得的。因為我在訓練中很拼。在真正的戰鬥中,總會面對要付出生命代價的時刻。」

2016 年,剛剛正式加入外籍軍團不久的潘娃被派到了非洲的馬裡。那是撒哈拉沙漠西南部的薩赫勒地區,外籍軍團派遣了 4000 名士兵參與打擊當地的恐怖組織。「在戰場上,敵人會隱藏在平民中間。直到他們發動攻擊的那一刻,我們都不知道哪個是我們的敵人。那天,我們團的一輛步兵戰車遭到襲擊。當時我們正在道路上設置路障,平民的人群從道路上魚貫而過,一切都很正常。」

襲擊是在一瞬間發生的,時間短到潘娃只能根據自己的條件反射讓身體做出反應,沒有時間思考。他們平時的訓練,就是讓思考變成條件反射的一部分。突然間就有人大喊「隱蔽!汽車炸彈!」可能視線的餘光還沒有搜索到那輛汽車,身體就已經下意識地撲向隱蔽物了。一輛裝滿爆炸物和金屬碎片的汽車衝向了外籍軍團的那輛步兵戰車,將他們的戰車徹底摧毀。但是戰車的裝甲很好地保護了車內人員,讓他們在那次爆炸中倖存了下來。一名恐怖分子和 4 名平民在那次爆炸中喪生,另有 31 人重傷,其中包括外籍軍團的 8 名士兵。「我就在這 8 人之中。一片褶皺得像廢紙的鐵片打在我的鋼盔帽簷上,鐵片的尖在我額頭上留下了這道傷疤。」

另一次讓潘娃印象深刻的戰鬥發生在法屬蓋亞那。當時為了清剿盤踞在那裡的毒品走私集團,潘娃所在的團被部署到了蓋亞那的叢林中。「我們排成縱隊在叢林中行進,直升機在天上飛過,突然就遭到了襲擊。你可以聽見子彈從叢林中射出、打在樹枝上的唰唰聲,卻什麼都看不見,只能無目標地射擊。但一個彈夾的子彈還沒有打光,一切就又歸於沉寂了。我們都穿著防彈背心,但前排的夥伴還是有傷亡。」

在潘娃看來,只有經歷過戰鬥,才會理解為什麼外籍軍團的訓練總是那樣不講道理。在阿布達比,靠近荷姆茲海峽的地方,他進行過沙漠戰鬥訓練。「每天負重行進 8 公裡,然後進行巷戰訓練。最後是在沙漠裡以 30 人為一組,進行為期三天的沙漠戰演習。每人只配給三升水,沒有食物。當時沙漠裡的溫度是 45℃ 。我們要學會如何在沙丘上挖坑製造陰影以躲避陽光的毒曬;為了獲得更多的水,用防水布收集夜晚的薄霧;或者挖沙找水,用木炭和沙子過濾後就直接飲用。完成那次訓練後,他們就管我叫『蠍子』了。」

在亞馬孫叢林深處,潘娃的體能被推向了極限。缺少食物、不間斷的高能耗訓練,外籍軍團的軍官還要通過體罰加強團隊的凝聚力。「我戴著頭盔,穿著防彈背心,在陽光下站了 3 個小時,徹底虛脫了。但我是最後一個才倒下的。」潘娃失去了知覺,醒來後卻發現有人管他叫「不死鳥」。赤道森林訓練中心則是一個充滿了惡意的地方。那是一片海岸邊的紅樹林。漲潮時,參訓人員只能在樹叢間泅渡,靠拉著繩子前進;低潮位時,就會身陷 50 釐米的泥漿。身手矯健的潘娃在這片充滿惡意的紅樹林中贏得了「美洲虎」的稱號。

「從馬裡回來後,我就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在馬裡,所有的人都戴著面紗,你看不見他們的臉只能注視著他們,觀察他們的肢體動作,一切都充滿了未知。付出生命的代價可能就是一瞬間的事,只能靠在訓練中做好的最充分的準備。」潘娃說道。

「你可以聽見子彈從叢林中射出、打在樹枝上的唰唰聲,卻什麼都看不見,只能無目標地射擊。」

志浩、熊斌和潘娃雖然都來自中國,但他們的家鄉也是屬於天南海北,他們從未在兵營中謀面,也沒有一起執行過戰鬥任務。

潘娃在外籍軍團中屬於津貼水平較高的。雖然他不是為錢來賣命的,但外籍軍團每月付給他 2300 歐元的津貼,這讓他覺得對得起自己的戰鬥力。熊斌還沒有經歷過戰友在戰鬥中的傷亡。但他覺得他現在在做的每一件事,都讓自己更像個男人,也讓自己的人生更有意義。志浩也想去馬裡。他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我對蓋亞那不感興趣,因為那裡發生的算不上打仗。」

有一天將槍口對準自己的祖國?「不可能的!法國外籍軍團有一個傳統,不允許一個士兵參加針對祖國的戰爭。」這是他們共同的選項。

「對我來說是一次冒險。」潘娃說,「壓力一直都在,可以把人推向自己的極限。壓力迫使我超越自己。我覺得有些我需要的東西,可能是用血和火才可以滿足的吧。那是『正常』的生活裡無法實現的一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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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仕盛——前法籍軍團軍官、叢林特種兵教官、搏擊教官、法國阿爾卑斯戶外創始人      在歐洲疫情嚴重之際,林哥踏上了回程。我們問到「你不怕嗎?」      06——07年4月,從中國出發到俄羅斯經商並負債。為進法國外籍兵團經黑幫越南人牽線,從莫斯科到白俄羅斯、從白俄羅斯進波蘭、從波蘭到德國、再到比利時,一路艱辛;最後又花了兩個多月時間抵達法國巴黎。在白俄羅斯被帶路的老毛子綁 架過,在波蘭被越南蛇頭用上膛的手槍指過太陽穴。最後來到了法國,加入了外籍兵團,開始了九年的軍旅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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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中國與一戰唯一有「戰爭」聯繫的就只有一個人——馬毓寶。當時中國也是參戰國之一,但是組建的所謂「參戰軍」並沒有參加到戰場當中,戰爭期間唯一一個以軍人身份並且真正到戰場上作戰的人就只有一個了,而且他還很不幸的犧牲在了戰場上,那就是我們前面說到的馬毓寶。因為本國軍隊並未直接參戰,所以他是借著外籍志願軍的身份參加的戰鬥。
  • 明清戰爭中的「外籍軍團」
    點擊上方藍字「檔案春秋」一鍵關注  17世紀上半葉,中國正處於明清兩代王朝「山河變色」的時刻,為加強自身的軍事實力,明清雙方都不計代價地招募和僱用外籍士兵,使這場國內戰爭具有某種國際化的色彩。  他的建議得到批准,隨後明朝兵部向澳門發出聘請炮手和購買火炮的檄文,澳門當局為迎合中國皇帝,將不久前繳獲的22門英國造加農炮和23名葡萄牙炮兵交給明朝欽差大臣,這批葡萄牙炮兵也成為中國戰爭史上第一批正式被中國政府僱用的歐洲軍人。1623年4月,葡萄牙炮隊終於抵達北京,經試射證明其威力遠在明軍火炮之上。
  • 法蘭西精英:法國陸軍第11傘降旅(下)
    法國陸軍第11傘降旅隸屬於法國陸軍第11傘降旅專業開展空中戰鬥和空中突擊行動,主要任務是在緊急事件中作為第一反應部隊應對各種危機。該旅總部位於土魯斯市巴爾馬的卡爾維,現有人數8500人左右,除第2法國外籍軍團傘降團隊員佩戴法國外籍軍團專屬的綠色貝雷帽之外,第11傘降旅的其他部隊全部佩戴紅色貝雷帽。
  • 【魚鷹社】二戰法國陸軍(2)
    以下是該書的封面:A1:外籍軍團士兵,外籍軍團第14半成旅,倫敦,1940年7月1940年國慶日,自由法國部隊的不同方隊穿著一水的法國制服接受檢閱在突尼西亞極南端對抗義大利的戰役中,四支新的連隊——來自於阿哈加爾、提迪凱勒特、圖瓦提和阿傑爾的大於1200人的遊牧士兵也加入了勒克萊爾的縱隊(1943年1月25日)這些部隊的制服多由騎兵自己的服裝組成,因為他們將自己的服役期和駱駝都出租給了法國政府。此外還要加上官方的裝備、1892年版的卡賓槍以及野戰制服所必需的一些配件。
  • 外籍僱傭兵「潛入」中國汕頭,受命只為一個人!
    都說中國是外籍僱傭兵的禁地,他們不敢來,也不能來,每每聽到這樣的話,心頭都有一股暖流在湧動,感慨國家強盛,人民子弟兵的辛勤值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