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燃燒的島群」頭條號第121篇原創文章。
關於中途島海空戰的第一篇，詳見他們為信仰而戰——那些保衛中途島的飛行員們（上），主要描述了從凌晨4點30分日軍起飛第1攻擊波，到上午9點30分美軍全部三個艦載魚雷轟炸機中隊全軍覆沒為止的五個小時裡發生的一系列戰鬥。在進入俯衝轟炸機登場時間之前，有必要增加一個篇章，來分析一下戰鬥開始至此的南雲忠一的心理陰影面積，力求以歷史的代入感來理解歷史，理解人物，也理解人性的弱點。
圖1. 南雲忠一中將和山口多聞少將，正是兩種人的性格的體現
從凌晨第1架零戰飛離赤城號的甲板開始，南雲已經歷了5個小時高度緊張的戰鬥。在戰前他收到的情報對美軍艦隊的位置並不確定，日方判斷至少有3-4艘母艦可能用被於中途島作戰。反觀日方則由於5航戰的兩艘母艦參加了珊瑚海海戰，翔鶴受創返回本土修理，瑞鶴的飛行隊損失較大需要補充，因此南雲無法帶上這兩艘母艦。
圖2. 模型製作的南雲機動部隊的四艘母艦
除此之外，4航戰的隼鷹和龍驤兩艘較小的母艦被編入北方阿留申群島的作戰，另外一艘最小的母艦鳳翔號隨同山本的主力艦隊在後方，其上搭載的九六艦戰只能為主力艦隊提供少量的空中掩護。最後，還有一些老舊的母艦留在本土訓練，一些新銳的母艦還沒有完成建造，聯合艦隊已經傾巢而出。
圖3. 飛鷹級隼鷹號，外傾的煙囪是其最明顯的特徵
因此，1、2航戰的4艘母艦成為南雲忠一海軍中將手上唯一能夠依靠的力量，這支力量的主要攻防武器就是艦載機，其編成包括：
赤城：18架零戰21，18架九九艦爆，27架九七艦攻，另有備用機25架
加賀：18架零戰21， 27架九九艦爆，27架九七艦攻
蒼龍：18架零戰21， 18架九九艦爆，18架九七艦攻
飛龍：25架零戰21， 35架九九艦爆，12架九七艦攻
四艘母艦共計79架零戰21， 98架九九艦爆，84架九七艦攻，另有25架備用機，總數共286架。
圖4. 赤城號上搭載的三種艦載機，注意機尾編號和97艦攻的三條橫槓
以上數字經過戰鬥消耗和補充，以及中途島戰役之前的若干細微變動可能會與實際情況有少量出入，但是大體上可以發現，在總計不足300架的南雲機動部隊裡，戰鬥機的比例很小（約28%），已經嚴重影響到戰鬥中的調度。
圖5. 陸戰隊所屬的VMF221裝備的F2A水牛式戰鬥機在中途島迎戰第1攻擊波
南雲在凌晨4點30分發出的第1攻擊波裡派出了多達36架零戰用於護航（佔出擊總數的33.3%），主要是考慮到中途島本身有著較強的陸基航空力量，而特意加強了戰鬥機的比例。事實上的確如此，包括VMF221在內的中途島美國陸海軍和陸戰隊航空單位擁有的戰鬥機數量幾乎與第1攻擊波的戰鬥機數量持平，只是因為零戰飛行員的素質和戰鬥經驗都更勝一籌，才完全壓制了中途島機場上的美軍戰鬥機。
圖6. 15架B-17重轟炸機也對機動艦隊發起高空轟炸，零戰實際上並未到高空去肉搏他們
圖7. 零戰直掩機的主要工作是在低空清掃美軍魚雷機，殺得不亦樂乎
在派出36架零戰後，南雲還剩下43架零戰用於艦隊防空。根據戰鬥記錄來看，南雲艦隊在應付來自中途島的兩波空中攻勢時雖然取得了勝利，但也有幾架零戰被擊落。經過3個小時的空中戰鬥巡邏，這部分直掩機也需要降落加油。因此，7點30分當南雲第一次接到「發現美軍艦隊」的報告時，他手上的確沒有多餘的戰鬥機可以派出。
圖8. 中途島戰役前幾天的利根號重巡洋艦照片，注意艦身後方停放的零式水上偵察機
圖9. 三座的零式水上偵察機，日本海軍重型戰艦普遍裝備，當天因利根號彈射器故障而推遲出發
在利根號偵察機報告發現美軍艦隊後，即使沒能確定是否存在母艦（按照常識一定會有母艦），如果立即發動對美軍艦隊的攻擊，雖然有近百架攻擊機可用，但是最多只能抽調出個位數的戰鬥機用於掩護，對面的美軍艦隊則可能有40-50架野貓在等待，南雲對日本帝國手中這支精銳空中力量的珍貴性有著充分的認識，他不捨得浪費掉這些用金子堆出來的王牌飛行員們（這一點不僅與後來幾次戰役中的其他日軍指揮官不同，也與他此戰的對手斯普魯恩斯有著很大的差異）。
圖10. 製作精密的艦艇模型，就是這種彈射器故障導致了偵察機推遲半小時出發
如果美軍有航母，那麼應該已經發出了攻擊波，南雲需要留著戰鬥機保護母艦，如果美軍沒有航母，那麼晚一點派出攻擊群也沒有關係。性格穩妥的南雲最後選擇了觀望確認美艦隊是否有空母存在，而更有進攻性的山口多聞海軍少將則認定對方必然有航空母艦，因此要求立刻發起攻擊。但是講究服從的山口多聞最終沒有發揮獨立裁量權自行派出攻擊機。
圖11. 中途島戰役期間的九九艦爆，注意其塗裝已經率先改為綠色
如果此戰能夠復盤，那麼無疑山口多聞建議的攻擊時機是極為正確的。即使因為「換彈」命令導致攻擊機群沒有攜帶魚雷，但是大量的九九艦爆無疑也將是美軍航母的夢魘，而且這部分力量是隨時可以出發的，唯一的負面因素還是缺乏足夠的戰鬥機用於護航。
圖12. 美軍裝備的SBD無畏式俯衝轟炸機，注意其後部兇狠的雙聯裝機槍
對面的斯普魯恩斯海軍少將則是一個更為進取的將軍。在收到中途島遇襲的情報後，斯普魯恩斯立刻派出了全部的攻擊力量，在發現日軍利根號的偵察機時，斯普魯恩斯連集結編隊的時間都不願意浪費，直接下令無護航的SBD無畏式俯衝轟炸機先行出發，此舉雖然導致了美軍的協同進攻變成了五個批次的分散進攻，但也陰差陽錯地打了南雲一個措手不及。
圖13. 成群結隊的SBD俯衝轟炸機最終扭轉了中途島海空戰的局勢
從攻擊機群的編成方式來看，美軍的三艘母艦同樣存在戰鬥機數量不足的問題。每艘母艦上只有一個27架的戰鬥機中隊，總共81架野貓。為了掩護攻擊集群，TF16派出了20架（37%），弗萊徹的TF17隻派出了6架（22%），大部分的野貓（55架，佔戰鬥機總數的68%）還是被留下來保衛母艦。
圖14. 從母艦上起飛中的野貓，背景的8英寸重炮表示這是一艘列剋星敦級重型航母
從這個數據來看，兩位美軍將領可沒有對自己的飛行員有太多的憐香惜玉，在共計152架的出擊機群裡，戰鬥機數量只有26架（只佔出擊機群的17%）。那麼南雲艦隊在7點30分可以發出的第2波攻擊集群裡，只要湊出10架零戰就不至於太過裸奔。
圖15. 美軍航母上排列整齊的野貓式戰鬥機，美軍的戰鬥機比例要大於日軍
戰後，有人將中途島的失敗歸結於利根號上那架晚起飛半小時的偵察機，有人將之歸結於日本海軍運氣不佳晚了五分鐘起飛第2攻擊機群。但是需要明確的一點是：無論遭遇到何種複雜的情況，一個指揮員不應該把自己的過錯推脫給突發事件，而是應該提前考慮到這類突發事件的應對方案。在南雲進行中途島戰役之前，是否有考慮到同時對付中途島基地和美軍航母艦隊的可能性？是否有考慮過有限的戰鬥機隊會被分為三部分來分別進攻、返航和保衛母艦？在保護母艦和保護出擊機群之間又該如何平衡？答案似乎是否定的，連續的勝利已經讓日本人衝昏了頭腦。
圖17. 曾涉嫌辱華風波的模擬遊戲《提督的決斷》海報
1942年6月4日凌晨7點30分之後的那短短幾分鐘內，發生在赤城號艦橋上南雲忠一海軍中將腦海裡的這些思考，到底是如何已無人可知。南雲做出了他的決斷（武斷？），如果要說存在改變歷史的5分鐘，那麼並非是兩小時後俯衝轟炸機開始俯衝前的那一刻，而是南雲忠一做出不立即起飛攻擊美軍的決定的這一刻！
未完待續，敬請關注「燃燒的島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