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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如果明天戰爭爆發,請等我回家
作者 | 趙震龍
夜深了,世界是如此安靜,白日營區裡的各種喧囂吵鬧都歸於沉寂,沒有了洪亮的口令呼號,沒有了五公裡最後衝刺的激昂步調,沒有了戰車發動機的低吼轟鳴,只剩下清風吹過枝頭留下的沙沙響聲。
清明假期的第一天,雖說卸下了平日裡工作訓練的擔子,我卻絲毫沒有輕鬆的感覺。當戰友們一個個酣然入睡,在我眼前反覆回放的全是白天與女友分別時的場景。
這些場景如此真實,似乎觸手可及,但真的伸出手去,回應我的只有黑暗和靜謐。
那是在南京大行宮地鐵站內,人格外的多,我拉著她的手一邊看時間,一邊等著飛馳而來的地鐵。已經4點半了了,部隊有鐵的紀律,下午5點之前必須歸隊,因此我期盼地鐵快些到來。已經有那麼久沒有見面,告別祝福的話說了又說,兩人的手卻依然緊緊握住不願分開,我又想讓地鐵來得越遲越好。
但該來的還是來了,當擁擠的人流開始向地鐵列車蜂擁而去,分別的時候終於到了。
看著她有些發紅的眼圈,我笑著說:別難過了,趕緊回家吧,我又不是去打仗。
當聽到「打仗」這兩個字的時候,她變得神色有異:別瞎說,路上注意安全,到了部隊打個電話報平安……
我擠上了地鐵,忙碌吵鬧的人們全都失去了色彩,我踮起腳尖去追站臺上她越來越小的身影和揮舞在空中的雙手。
當地鐵飛馳而去,纖細的身影和雙手很快消失於漆黑的隧道,我莫名得陷入了沉思:
如果戰爭明天爆發,當我奔赴戰場,在開往前線的列車啟動出發的時刻,窗外是否也會出現相同的場景?
到那時,我和她究竟還有沒有從容告別的勇氣?
記得有一次她對我說,自己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曾經定下了一條規矩,就是不談異地戀,可是不知怎麼就「栽」在了我這裡。
接觸久了之後,我發現她是個很容易受傷的人,因為從小家庭的溫暖幾乎為她阻絕了一切的黑暗,使她對社會的複雜和人生的艱辛根本毫無概念。她需要的是無微不至的呵護,我卻只能給她日復一日的等待。我愈發覺得自己虧欠她的實在是太多太多。
軍裝在身,朝夕相處和常伴左右不過是美好的奢望,牛郎織女、電話傳音才是年復一年必須面對的現實。但是,從不知困難為何物的軍人,又怎麼會缺少責任與擔當?我定下一個決心:她是一朵永遠盛開的向陽花,我要做他永不落山的太陽!
我曾經以為自己無所畏懼,既然身披戎裝,就該決死戰場。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真到了決戰決勝的時刻,我並不覺得自己會比當年勇敢亮劍的先輩們遜色多少。但現在我害怕了,我若真的馬革裹屍,那虧欠她的幸福和陪伴又該如何償還?
戰爭很遙遠?不,那只是一廂情願而已。
據不完全統計,在有記載的5560年人類歷史上,共發生過戰爭14531次,平均每年2.6次;打開新聞網頁,世界上到處是為了不同目的廝殺交戰的人們,以及流離失所客死他鄉的普通百姓。
當我們遍尋美景仰望天空45度自拍曬朋友圈的時候,伊拉克的兒童們正在面對照相機高舉雙手,因為他們知道這樣可以活命!
也許你會說那太遙遠了,中東紛飛的戰火併不足以驚飛自家門前樹梢上的一隻麻雀。但是東海的浪濤,南海的詭譎,臺獨的囂張,邊境的戰火,朝核的危機,無不時刻提醒著我們:忘戰必危!
如果軍人失掉了應有的警惕,丟掉了保衛和平的能力,那百年屈辱、中華血淚恐怕就不會只是歷史書上單薄的幾行文字。
在今天的和平環境下,我還可以陪著她一起去雞鳴寺逛櫻花大道,一起去玄武湖賞粼粼波光,一起在街頭的林蔭下邊走邊喝上一杯咖啡。
可如果真的回到了那山河破碎、敵寇逞兇的至暗時刻,孱弱的軍隊連自己國家的首都都守不住,那些吃人的野獸又開始在南京進行慘絕人寰的殺人比賽,在冰冷的屠刀之下,我們還拿什麼去談所謂的幸福與未來?
到了那個時候,再去說什麼誓死保衛祖國,恐怕已經太晚了太晚了!
革命流血不流淚,生死尋常無怨尤。
這幾天打開朋友圈,滿是追思先烈的文章。王偉、程俊輝、張超、申亮亮、劉景泰、李磊、楊樹朋、餘旭、張浩、王曉東……每一個光輝不朽名字的背後,都是一個曾經溫馨美滿的小家庭;每位英雄出發之前,應該都經歷過一次或繁或簡的告別。
「從國外執行完任務回來我們就結婚」、「明年爭取跟爸媽吃上一頓年夜飯」、「再休假了,一定要去給孩子開次家長會,補上一個生日」……他們踏上徵途,揮手遠行,誰料竟成永訣。空留下苦盼丈夫回家的妻子,等待兒女歸來的父母,在靈堂上喊爸爸起床的孩子……
王偉的妻子阮國琴甚至沒能見到丈夫的遺體,他只能打開王偉的電腦含淚端詳那幅名為《夙願》的油畫,想像王偉駕駛戰鷹從航空母艦上起飛的樣子……
張超的妻子張亞沒能等到丈夫報平安的電話,「不管癱了殘了,我願意照顧她一輩子!」。可她只能一遍遍親吻張超冰冷的面頰,一遍遍呼喚愛人的名字……
餘旭的父母沒能看到自己眼中永遠長不大的女兒找到人生的歸宿,建立小小的幸福家庭,他們只能撲倒在女兒生前睡過的床上,長久哽咽不語……
王曉東的未婚妻沒能等來那場早已籌劃完備的夢幻婚禮,她只有在最深沉的夢境中,才能說出那句早已在心中說過成千上萬遍的「我願意」……
魂佑中華,氣壯河山!
英雄獻出生命,就是為了讓人民可以安享和平;他們犧牲小家,就是為了讓億萬國人都能幸福團圓。這就是中國軍人的家國大愛、千古擔當!
當天色泛白,群星隱去,我忍不住拿出手機為她編輯了這樣一條簡訊:
我不是登臨天宮的英雄航天員,可以為你採摘無數閃耀的微微星辰;
我不是長空爭雄的戰鬥機飛行員,可以為你拍下蒼茫大地的俊偉雄奇;
我不是神秘靜默的飛彈潛艇兵,可以為你講述浩淼深海的無盡傳說;
我只是個普通一兵,家中沒有萬貫家財,甚至無法每天陪著你一日三餐;
我很普通,但很勇敢!
我願為你獻上我所有的一切,牽著你的手,直到世界的盡頭!
若我奔赴無盡的未知遠方,請答應我,等我回家。
本文轉自 衝鋒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