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9-25 09:07:58 來源:新華每日電訊
這隻天牛黑褐相間,外表粗糙,兩條後腿之間的殼體上有對稱的黑斑。黃建斌豁然興奮起來:「我確定沒見過這種天牛。」一年之後,國際期刊確認這是天牛的一個新物種,它被命名為「黃建斌糙天牛」
2019年5月,福建省南平市茫蕩山下起了雨,正在山中考察的民間博物愛好者黃建斌鑽到一個廟裡躲雨。忽然,一隻正在往廟牆上爬的天牛吸引了他的注意。
這隻天牛黑褐相間,外表粗糙,兩條後腿之間的殼體上有對稱的黑斑,仿佛兩隻眼睛。黃建斌豁然興奮起來:「腦袋裡儲存的天牛像幻燈片過了一遍,我確定沒有見過這種類型的天牛。」
新物種發現背後
作為昆蟲「發燒友」,黃建斌把在廟中偶遇的這隻天牛帶給了好友、貴州六盤水師範學院的黃貴強副教授,委託他進行解剖。黃貴強鑑定認為,該天牛確係新物種。然而,一個新物種要被學界普遍承認並非如此簡單。黃建斌發現的是一隻雄性天牛,必須要再找到一隻雌性天牛,才能確定為新種。
幸運的是,黃建斌所屬的「蟲林野趣」工作室聚集了一群志氣相投、熱愛自然與博物學的朋友,他們每年都會花數月時間在深山老林中考察,追尋物種足跡。雄天牛發現不久後,黃建斌的隊友陳朝明很快在福建尤溪中仙鎮記錄到一隻同種雌性天牛。黃貴強副教授將這一雄一雌新天牛的發現寫進了論文,投往國際最權威動物分類學期刊之一《Zootaxa》。今年4月1日,《Zootaxa》刊登了黃貴強的這篇論文,新物種被正式確認。根據國際通用的新物種命名規則,這種天牛被命名為「黃建斌糙天牛」。
無獨有偶。2019年6月,「蟲林野趣」團隊的郭亮在雲南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南部考察途中又發現了一隻疑似更新品種的新天牛雄蟲。同年9月,同團隊的劉屹峰又找到了該品種的雌性天牛。經過同樣的論文程序,這一新種被命名為「郭亮突梗天牛」。
在生物學分類體系中,「種」是最小一級分類,而「種」的上一級是「屬」。「蟲林野趣」團隊的負責人劉鵬宇介紹,「突梗天牛」因觸角梗節向內側突出而得名。在「郭亮突梗天牛」發現以前,「突梗天牛」僅有「邱鷺突梗天牛」一種,尚不能構成「屬」,而是被放在「刺蝟天牛屬」下。「郭亮突梗天牛」的發現不僅僅是一個新種的發現,更是成就了新「屬」的組建。
「博物獵人」鮮為人知的故事
郭亮告訴記者,高溫、潮溼、晝夜溫差大,是雲南亞熱帶季風雨林的日常。在雲貴高原,高強度的紫外線把人炙烤到脫皮也是常事。還有肆虐的蚊蟲,他只能穿長袖長褲阻擋;遍布森林的吸血旱螞蟥,吸在手臂上,拔掉就是了;遇到塌方,待土石停止滾動,再手腳並用爬過去;還有過去戰爭遺留的雷區,必須小心翼翼避開……「可以說,很多困難是城市居民們想都想不到的。」郭亮笑著說。
「當一個人把喜愛的東西看得比生命更重要時,這個人便超脫於一切,活出自己。」郭亮在自己的考察日誌中這樣寫道。支撐這群「博物發燒友」堅持下去的,不僅是他們心目中那些耳熟能詳的博物學偶像們——達爾文、法布爾、赫胥黎……更是一種熱愛自然生態、希望給後人留下更好未來的初心。
作為博物學、昆蟲學愛好者,劉鵬宇、黃建斌、郭亮等人幾年前辭去了各自的工作,組建起現在的團隊。他們每人每年會有數月時間在廣袤的中國大地上進行野外考察,在人煙稀少的山林裡瞪大眼睛尋找新物種、研究生物生存情況。其餘時間,他們會在福州的工作室舉辦博物科普類培訓班,把自己的興趣愛好和研究成果教給孩子們。在工作室裡,孩子們不但可以接觸到琳琅滿目的昆蟲標本,還會定期和老師們走進自然、觀察昆蟲,體驗博物學的奧妙。
憂慮:物種消亡速度遠比發現新種要快得多
2019年以來,在短短一年半時間裡,「蟲林野趣」團隊新發現的昆蟲物種就有六種。這對一群民間博物愛好者來說是非常值得的驕傲。可在劉鵬宇看來,更值得關注的不是新種的發現,而是如何讓我們身邊現存的物種消失得慢些。
他說,目前博物學在我國還是比較缺乏關注的領域,愛好者數量較少。許多新種其實就隱藏在身邊,要發現其實也不難,關鍵是有沒有人願意去做。而更值得警惕的是,現在物種消亡的速度遠遠比發現新種的速度快得多,很多物種甚至還沒來得及被人類認識,就已經滅絕。還有像小龍蝦這樣的外來物種,常常在本土環境裡不加節制地生長,它們的生命力更頑強,對本土生物的生存造成了巨大威脅。
這些民間博物愛好者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吸引更多下一代關注生態環境、熱愛博物學,懂得人類賴以生存的生態環境是一個生生不息的閉環。
「不管是天牛還是你『討厭』的蜘蛛、蚊子,每一種生命的存在都是這個閉環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每一個物種的消失都會給人類的生存環境造成不可逆轉的負面影響。」劉鵬宇說。(記者王任遠、顏之宏)
編輯:姚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