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的夏天,9歲的大黃狗因病醫治無效去世了。一直想寫篇文章悼念它,卻因懶惰未能啟筆。直到昨天得閒在電腦上翻看陳年舊照,看到大黃狗的照片,讓我思念起已故去的它。僅以此文紀念我家的一位成員。
2003年的一個夏天,當大黃狗還是小黃狗的時候,它正拱在狗媽媽的腹下吃奶,突然被大伯拎起耳朵,轉交給身後的一個男人—我的父親。
從此,它從城市移居鄉下,進入我家看門護院。
它是一隻很通人性、很負責任、很護主子的一條忠誠的狗。我在外地工作,只有每年春年才能回家一趟。每次回去,它好像記得我一樣,從不像對待陌生人那樣狂吼亂叫,而是溫順地蹭我的褲腿,搖頭擺尾,好似歡迎我的歸來。每次到飯點,母親在院子裡喊一聲,大黃,回來。不管它在院裡或院外,馬上飛奔過去。
它每天在家及院子後面的果園、菜地、樹林巡邏,看到有陌生人來家裡或經過後院,它就狂吠不止。如果主人從屋裡出來,看到是熟人,跟它說別叫了,它好似聽懂人話一樣,馬上安靜下來。有一次,晚上有人在果園偷蘋果、梨,大黃聽到了動靜,馬上飛奔過去,咬住小偷的褲子不撒嘴,賊娃子被嚇得屁滾尿流,大喊救命。聽到動靜的父親出來,讓大黃松嘴,它馬上鬆開。父親警告那個人饒他這一次,下次再來偷果子,就要把他送到派出所。他千恩萬謝地倉皇逃竄,並承諾再也不敢來偷。
還有一次,隔壁家的大黑狗跑進院子裡,偷吃它的狗糧。它衝過去一陣狂吠,嚇得大黑狗轉頭就跑。它不依不饒地追到鄰居家床底下,跟大黑狗廝打。從此,兇狠的大黑狗再也不敢從我家門前過,怕再被咬。
平時勇猛無敵的小黃卻最怕春節噼裡啪啦的鞭炮聲,每次家裡或村子裡放鞭炮,它就躲在屋裡床底下,或者爬到床上縮成一團。有一次,在一個寒冷的冬夜,弟弟把自己裹在暖和的被窩裡睡覺,半夜被毛茸茸的東西給撓醒了,開燈一看,原來是小黃怕鞭炮聲,又怕冷,跑到弟弟被窩裡取暖來了。
漸漸地,隨著歲月流逝,小黃變成了大黃,也越來越能吃。每次吃飯時,父母餵給它一個包子或饅頭後,它沒吃飽,仍然躲在桌子底下撿剩骨頭及剩飯吃。有一次,家裡剛好蒸包子,我扔了一個剛出鍋的熱包子給它吃,它狼吞虎咽地把它吃完了,又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看著我,還想再吃一個,我又餵了一個給它。它轉身跑開了,一眨眼功夫,又折回來找我要,我又扔了一個給它。它依然叼著包子跑開,又跑回來要……我看它來來回回地跑來跑去,納悶怎麼那麼能吃,且怎麼吃那麼快。母親留了個心眼,悄悄地盯著它的行蹤,才發現它在院子裡刨了一個坑,把包子都藏在坑裡了,原來是想屯點食物,餓的時候再刨出來吃。它也曉得手中有糧,心中不慌的道理啊。真是條聰明的狗。
家裡養了幾隻貓、一些雞和鴿子,它最喜歡樂此不疲地追著它們跑,好似一種有趣的遊戲,在其中尋找樂趣。但它又與它們和睦相處,貓咪經常趴在它身上曬太陽,它也不與雞和鴿子搶食吃。
大黃每年都要下幾個狗崽崽,對它來說,最痛苦的事情就是骨肉分離。因為家裡動物們太多,養起來太費糧食,父母每年都只留一條小狗,其他狗崽崽都要送給親戚或朋友。一次,姨媽從縣城來,專門來帶小狗走。她準備了一個紙箱子,中間挖了一個洞,把小狗裝在裡面,去找繩子。大黃趴在地上,親暱地拱著小狗的頭,發出「嗚嗚嗚」的聲音,似乎在哭泣,又似乎在哀求,但它知道它也無能為力,且這已不是第一次分別了。後來,姨媽把箱子捆好,帶著小狗坐車走了。大黃一直跟在後面,看車子發動了,他狂奔著追了很遠,直到車子消失在視野裡,它也已筋疲力盡。看得我們都為之動容,感慨狗媽媽也舐犢情深。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大黃越來越老了。2011年春節,我回家過年。那時它已經病了,四肢細長躺在地上,瞳孔的光散淡著,眼屎窩在眼角,似乎有眼淚。間或它悽厲的「嗚嗚」一聲。母親說,帶它多次去醫院輸液,還給它吃了藥,也不見好,醫生說狗的壽命最長12年,它已經9歲了,相當於人類壽命的七八十歲了,只能等它壽終正寢了。我把它抱起,給它按摩,它不再掙扎,順從地耷拉著腦袋。過去它是不怎麼喜歡被人抱的。
後來,我假期已滿,得回去上班。聽母親說,我走後半年,大黃去世了,他們把它埋葬在了它生前守護的果園裡。
再後來,家裡又來了條黃狗,但不太通人性,連主人都咬。母親至今都在念叨,再也找不到那麼聽話、那麼乖、又長那麼好看、眼睛那麼大的大黃狗了。
來源:江南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