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5日,日本貨船「若潮」號(MV Wakashio)在模里西斯東南沿海埃因尼角(Pointe d'Esny)附近偏離了原本的航行路線,撞上了珊瑚礁並擱淺。這艘貨船由日本Nagashiki航運有限公司持有,由三井O.S.K.航運有限公司經營。它從中國裝載了4290噸低硫燃油、228噸柴油和99噸潤滑油,準備經新加坡駛往巴西。
由於船體裂縫擴大,艙內燃油於8月6日開始洩漏。據估計,有超過1,200噸的燃油從船上洩漏到印度洋中。8月7日,模里西斯政府宣布全國進入緊急狀態,並且向國際社會求援。
模里西斯為非洲東部一島國,四周被珊瑚礁環繞,島上地貌千姿百態,整個國土由模里西斯島和其他小群島組成,是世界生態旅遊愛好者的天堂,被稱為「天堂原鄉「。其漁業經濟也很發達,盛產金槍魚。模里西斯是非洲少有的富國之一,2018年,模里西斯人均GDP11003.97美元,擁有相對富裕的生活和較為發達的經濟,也被稱為「非洲瑞士」。
與過去發生的大規模漏油事件相比,在模里西斯東南部瀉湖和沿海地區附近的日資船隻洩漏的燃油量相對較低,但與以往大多數海上漏油事故不同的是,此次事故發生在兩個受到保護的海洋生態系統和藍灣海洋公附近,藍灣海洋公園是一個具有國際重要性的溼地。因此,最令人擔憂的是洩漏的位置,而不是洩漏的規模,它對環境造成嚴重的影響,專家認為,這種損害將是巨大的、長期的。
模里西斯沿海村莊馬埃堡(Mahébourg)外的藍色瀉湖擁有著令人驚嘆的碧綠海水,曾經是無數寶萊塢電影的背景,如今卻被染成了黑色和棕色。衛星圖像顯示,洩漏的燃油已經蔓延至埃斯尼角大陸和艾爾-奧-艾格裡特島(Ile-aux-Aigrettes)之間。
模里西斯是一個研究生物多樣性熱點地區,該地區獨有的植物和動物高度集中。根據《聯合國生物多樣性公約》,模里西斯的海洋環境中有1700個物種,其中包括約800種魚類、17種海洋哺乳動物和兩種海龜。珊瑚礁,海草和紅樹林使模里西斯水域的生物多樣性異常豐富。
「擁有如此豐富的生物多樣性的海洋區域在地球上已經所剩無幾了。像這樣的燃油洩漏幾乎會影響那裡的一切,」英國布萊頓大學海洋生物學高級講師科裡娜·喬坎(Corina Ciocan)博士說。「這不僅僅是你在水面上看到的由洩漏引起的浮油,燃油中還會有可溶解於水的化合物,在水面下形成類似於慕斯的層,然後還會有非常重的殘留物殘留在海床上,所以整個海洋生態系統都會受到影響。」
觸礁原因
據《日本經濟新聞》報導,「若潮」號上共有20名船員,包括3名印度人、1名斯裡蘭卡人和16名菲律賓人。觸礁事故發生前,包括印度籍船長在內的大部分船員正在船內參加一名船員的生日派對,還有人在喝啤酒和威士忌。為了方便連上WIFI信號,特意讓貨船駛向陸地方向。衛星數據顯示,「若潮」號當時正在勻速靠近模里西斯,為了連網甚至一度降速,但從未改變方向以避免觸礁。
8月18日,日本漏油貨船「若潮號」船長南德斯瓦爾被以「危害安全航行」的罪名逮捕。船長在接受審訊後於當地時間8月24日承認,靠近原本不在航路上的模里西斯,是為了用斯裡蘭卡船員的SIM卡連網後和家人通話,以了解故鄉的疫情,他對於自己的失誤深感「抱歉和悔恨」。
「若潮號」船長南德斯瓦爾被以「危害安全航行」的罪名逮捕
生態浩劫
這次事故對模里西斯來說是一次史無前例的生態浩劫。
最令人擔憂的是瀉湖的珊瑚礁——被稱為海洋的熱帶雨林,因為在那裡有著多樣性的生命。
被石油摧毀的珊瑚礁
根據美國國家海洋與大氣管理局的數據,海洋中約有25%的魚類依賴於健康的珊瑚礁。而珊瑚礁又保護著海岸線免受風暴和侵蝕。珊瑚礁和海洋生態系統是模里西斯旅遊業的主要支柱,也是該國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
國際石油洩漏顧問、美國阿拉斯加海洋生物學家理察·斯坦納教授說:「從溢油中釋放出的有毒碳氫化合物將使珊瑚礁白化,並最終導致它們的死亡。」
屋漏偏逢連夜雨,事故發生後,又遇上惡劣天氣,強風和洋流將石油帶向了埃斯尼角北部海岸線上的紅樹林區域。紅樹林是海洋環境的苗圃。
紅樹林區域
附近的小島Aigrettes也受到了影響,該島是脆弱的粉紅色鴿子(Nesoenas mayeri)和其他本土鳥類以及特爾菲爾石龍子(Leiolopisma telfairii)的家園。模里西斯野生動物基金會已經在努力恢復該島獨特的生態環境。
石油也流入了與海灣相連的河流中,河口的鹹淡水是一個重要的生態系統。浮油還漂浮在一大片罕見的海草上,那裡是海馬的家園。
整個生態系統都面臨危險。來自石油的水溶性化學物質會在水中擴散,諸如珊瑚,甲殼類和軟體動物之類的濾食動物可能最先受到影響。
鯨魚、海龜和其他海洋生物的屍體也被衝上了模里西斯海岸。「它們曾經在我的船旁嬉戲,」漁民揚尼克·芬恩(Yannick Fine)說。「現在他們死了。我看到他們的嘴裡沾滿了石油,我知道是石油洩漏導致了他們的死亡。一些鯨魚已經懷孕,現在是它們繁殖和哺育幼崽的季節。」
海洋學家Vassen Kauppaymuthoo說:「這是毀滅性的,這些死亡只是開始。情況會越來越糟。我們只是看到了冰山的一角。」他補充說,許多死去的動物「可能已經被鯊魚吃掉,或者沉入海底。」
根據聯合國的一份報告,在模里西斯附近14個地點收集了880噸含油廢物。聯合國的衛星圖顯示,洩漏已經「嚴重影響」了這個小國超過18英裡的海岸線。
前車之鑑
雖然以前世界各地的石油洩漏並沒有像這次這樣發生在環境敏感的地區,但它們仍然對海洋動物和植物造成了重大影響。
2010年,墨西哥灣的「深水地平線」(Deep Water Horizon)事件造成近40萬噸石油洩漏,導致從浮遊生物到海豚的數千個物種死亡。此外,漏油還對海洋生物產生了其他長期影響,包括生殖功能受損、生長減緩、損害和疾病。
南佛羅裡達大學海洋生態學家史蒂芬·穆拉夫斯基(Steven Murawski)博士和助手雪莉·吉爾伯特(Sherry Gilbert)表示:「研究人員在海灣漏油事件後的幾個月,在海灣北部的紅鯛魚上發現了皮膚損傷。還有其他證據表明,隨著時間的推移,在經濟上和環境上都很重要的物種,如金槍魚,石斑魚和鱈魚,正不斷地接觸碳氫化合物。」
1978年,一艘大型原油運輸船在法國布列塔尼(Brittany)海岸附近擱淺,洩漏了近7,000萬加侖的石油入海。大約200英裡的法國海岸被浮油汙染,數百萬無脊椎動物死亡,如軟體動物和甲殼類動物。這次洩漏還造成大約2萬隻鳥類死亡,並汙染了該地區的牡蠣養殖場。
專家表示,儘管盡了最大努力,但在此類事件中洩漏出來的石油通常只有不到10%得到了成功的清理。
斯坦納教授說:「模里西斯政府應儘快進行環境影響評估。這種影響可能會持續多年。」
緊急救援
一場大規模的清理行動已經從海岸上展開。
法國已從附近的留尼旺島派出了一架配備汙染控制設備的軍用飛機,以協助模里西斯的漏油事故處理,日本也派出了一個六人小組,協助法國的工作。模里西斯海岸警衛隊和幾個警察部隊也在該島東南部的現場。他們架設了攔油柵——一種漂浮的結構,用來遏制洩漏。聯合國派遣了一個由石油洩漏和危機管理專家組成的小組。來自日本和英國的海洋生態學家和其他學者也趕到了這裡。
模里西斯當地民眾也積極參與到漏油清潔的工作中。據當地媒體報導,為了利用頭髮吸油不吸水的特性,模里西斯甚至興起了一場捐發行動。模里西斯國會議員稱,一公斤頭髮可以吸收8斤油。
許多當地婦女主動前往事發海域附近臨時設立的理髮店剪髮。有人在社交媒體上曬出自己在理髮店排隊的照片並配文:「我愛我的頭髮,但它還會再長。」志願者們把頭髮與甘蔗葉等吸油物一起裝入尼龍篩網,製作成尼龍網管後將它們放置在被燃油汙染的海水周圍,這樣可以防止油汙擴散。
事故發生後的十多天時間,人們夜以繼日地工作,儘可能多地把溢油裝起,防止它到達海岸線,因為石油漂到那裡的話會變得更難清理。但仍然存在一個問題,來自於石油的水溶性化學物質並不會和水面上的石油一起被舀出來。
而且當地的漁民也不能再捕魚了,因為捕獲的魚會含有高水平的砷。
9月2日,據俄羅斯衛星社報導,模里西斯政府因日本貨船擱淺漏油事件向東京索賠13.4億模里西斯盧比(約合人民幣2.3億元)。報導稱,這些錢將用於為當地漁民購買更先進的船隻,因為這些漁民在發生此次生態災難後不得不到距離島嶼很遠的公海捕魚。此外,模里西斯領導層還希望為上世紀80年代日本捐贈修建的國家海洋生物學科研中心更新設備。
這次漏油事件讓當地人幡然醒悟。模里西斯位於一條航運高速路線附近。每個月大約有2500艘大型船隻經過模里西斯。很難描述這艘「若潮「號有多大。從岸上看,就好像有什麼外國的東西坐在你家的陽臺上。
江偉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