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的一生就是戰鬥的一生,他依靠著自己的智慧、堅忍與毅力還有廣大人民的擁護,帶領著中國人民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
毛澤東一生中經歷過各式各樣的戰爭,如果說歷時近一個半月的「重慶談判」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而在其背後,當時還有另一場戰爭也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一、毛澤東詩詞的千古絕唱《沁園春·雪》
1936年2月,毛澤東率領紅軍東徵,趕赴華北抗日前線,途徑黃河邊袁家溝時,恰逢漫天雪舞。
早在這之前,陝北地區已經下過了幾場大雪,皚皚的白雪覆蓋著大地,足足有兩尺多高。2月6日這天,紛飛的大雪再次瀰漫了天空,霎時間,整個西北高原就被籠罩在了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裡。
看著這片與自己血脈相連並深愛著的土地,徜徉在她壯闊秀美的懷抱,吮吸著清冽而甘甜的空氣……毛澤東澎湃激蕩的情感,瞬時噴湧而出。於是,他筆走龍蛇,寫下了一首驚世之作《沁園春·雪》:
北國風光,千裡冰封,萬裡雪飄。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惜秦皇漢武,略輸文採;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對於這首詞,再多的溢美之詞也是蒼白無力的,都不足以稱頌它的驚豔,用「千古絕唱」來形容毫不過分。
這首詞還是延續了毛澤東一貫的創作風格,上闋以寫景為主,以極為豐富的修辭方式描寫了高原地區壯闊綺麗的雪中景象;下闕則是評古論今,抒發了作者無比豪邁的情懷,以及表達了他堅定而樂觀的革命態度。
在這首詞中,毛澤東對陝北高原的雪中風光描寫堪稱絕妙,不僅氣勢恢宏,而且動靜相宜,形象生動,意趣橫生。毛澤東的這這份描寫功力,或多或少都與他早年深研韓愈文章的經歷有關。
《沁園春·雪》上闋中對景描寫的詞句,主要是借鑑了韓愈的一首詩《詠雪贈張籍》中的幾句:
厚慮填溟壑,高愁扌致鬥魁。日輪埋欲側,坤軸壓將頹。 岸類長蛇攪,陵猶巨象豗。
可以看出,毛澤東《沁園春·雪》中寫景的那幾句,與韓愈的這首《詠雪贈張籍》中這幾句描寫手法有些類似,都是描寫了雪中山河的景象,都有一種大雪封堆的厚重感,同時都用「蛇」與「象」來作為雪中山川的比喻,使得景色中靜中有動,意趣盎然。
不過在《沁園春·雪》這首詞裡,毛澤東雖然借鑑了韓愈的描寫方式,但他還運用了更多的量詞,如「千裡」、「萬裡」等,這些量詞的運用,使得整首詞的意境陡然開闊起來,在有限的語言描述範圍內營造出了無限的空間,讓讀者的想像延伸到了詩詞所描寫的景象之外。
同時,詞中還運用了副詞,如「惟」、「頓」等,這些詞的巧妙運用不僅形象的表達了嚴寒天氣對環境產生的巨大影響,更使得詞中的景色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鮮活起來,同時還給讀者帶來了一種明快的節奏律動感,令人心神激蕩。
這種充滿浪漫主義色彩的描寫手法,韓愈是望塵莫及的。
《沁園春·雪》下闋用對比的手法,先是將古往今來的帝王數落了個遍,然後一句經典名言「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橫空出世,這種氣勢這種手筆,也就只有毛澤東這驚世奇才才能信手拈來。
二、毛澤東深研韓愈文章風格
眾所周知,毛澤東的詩詞和文章都十分的磅礴豪邁,充滿陽剛之氣。
然而你可知道,毛澤東年輕時曾苦心鑽研韓愈的文章,極力研習韓愈的筆意,不僅奠定了他古文寫作功底,並逐漸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文風。
毛澤東在湖南湘鄉縣立東山高等小學堂讀書時,曾將梁啓超視為楷模,並將他的文章作為自己習作的典範。
當毛澤東到湖南省立第一師範學校讀書時,他的國文老師袁仲謙認為毛澤東此時的文章偏格式化,有點像新聞記者的腔調,於是建議他學習韓愈的文章風格。
從此,毛澤東開始刻苦研習韓愈文章,這一學就是數十年。
年輕時的毛澤東曾熟讀《韓昌黎詩文全集》,在他當時讀書筆記《講堂錄》裡,後半部分便是讀韓愈文章的學習筆記和心得,涉及《感二鳥賦》等十多篇韓愈的詩文。
及至毛澤東晚年時期,他仍不斷學習和研究韓愈的文章。1965年8月,他找來《韓昌黎全集》深耕細讀,並在讀本上做了不少的圈畫點評。
毛澤東學習韓愈的詩文,不僅注重學習他的文學技巧,還深刻把握其思想內涵。在他對韓愈文章的點評中,時不時可以看見「此論頗精」、「此言甚合吾意」等文字。
同時,毛澤東對韓愈的思想也並不是全盤吸收,而是一分為二地批判接收。因此,他對韓愈文章的批註中還隨處可見「不通」、「此說非是」等批語。
除此之外,毛澤東非常喜歡手書韓愈的詩文,例如下面這幅書法作品就是毛澤東手書韓愈的《石鼓歌》的部分內容。
三、毛澤東經常引用、化用韓愈的詩文
青年毛澤東曾追尋韓愈足跡以深入了解其文化精髓。
1917年,毛澤東登上了南嶽衡山的祝融峰,認真拜讀了韓愈當年在南嶽廟留宿時題的詩《謁衡嶽廟遂宿嶽寺題門樓》,並在寫給好友羅章龍的信中特意提到了韓愈的這首詩。
之後,羅章龍準備去日本求學,毛澤東又在贈給羅章龍的詩《七古·送縱宇一郎東行》中起首寫道:「雲開衡嶽積陰止。」
這便是化用了韓愈《謁衡嶽廟遂宿嶽寺題門樓》中的以下幾句:
噴雲洩霧藏半腹,雖有絕頂誰能窮?我來正逢秋雨節,陰氣晦昧無清風。潛心默禱若有應,豈非正直能感通!須臾靜掃眾峰出,仰見突兀撐青空。
毛澤東的《滿江紅·和郭沫若同志》中「螞蟻緣槐誇大國,蚍蜉撼樹談何易」一句,則是是出自韓愈《調張籍》中以下幾句:
李杜文章在,光焰萬丈長。不知群兒愚,那用故謗傷。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除此以外,毛澤東還經常在他的文章和講話中引用韓愈的名句,如1939年《在延安在職幹部教育動員大會的講話》中:
講到學習運動,古人講過:「人不通古今,馬牛而襟裾。」就是說:人不知道古今等於牛馬,穿了衣裳一樣……
其中這句「人不通古今,馬牛而襟裾」就是引用自韓愈的《符讀書城南》一詩。
另外,毛澤東的《新民主主義論》中有「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一句,則是出自韓愈的《原道》中這一句:
然則如之何而可也?曰:「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明先王之道以道之,鰥寡孤獨廢疾者有養也。其亦庶乎其可也!」
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不勝枚舉。
四、毛澤東詩詞的背後,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正在激烈的展開。
1945年秋,國共兩黨開展了激烈的「重慶談判」,這場「戰爭」最終在《雙十協定》的籤訂下暫告一段落,但另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卻即將拉開帷幕。
在「重慶談判」期間,毛澤東將他的詞《沁園春·雪》贈給了當時的大文豪柳亞子。
柳亞子一直都自視清高,從他數次改名號為「棄疾」、「稼軒」等,就知道他一直將自己與「詞中之龍」辛棄疾並肩而視。
但當柳亞子收到毛澤東的《沁園春·雪》後,頓時驚為天人,連作了好幾首詞與之相和,卻都不滿意。柳亞子在自慚形穢之餘,還請好友一同品鑑毛澤東詞。
一時間,毛澤東的《沁園春·雪》在重慶的文人圈中競相抄誦。後來竟被重慶的《新民晚報》全文刊登出來,引來了一場思想文學界各派別間的大爭論,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一下,蔣介石坐不住了,他暴跳如雷,認為是毛澤東故意製造的思想浪潮。於是立即集結一幫文豪對毛澤東展開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文攻筆伐。
在言語攻擊的同時,國民黨還暗自要求黨內懂詩詞的黨員,每人寫一首《沁園春》,試圖找出一首詞能從格調、意境、氣勢等各方面都壓倒《沁園春·雪》的詞。
然而,毛澤東的情懷和氣場又豈是這些平庸之輩可以睥睨的。直到國民黨逃到臺灣,也沒有人能寫出一首能接近毛澤東《沁園春·雪》水平的詞。
五、毛澤東的詩詞獲得了壓倒性的勝利。
《沁園春·雪》是毛澤東思想在文學領域另一種形式的凝鍊,是順應歷史的偉大產物,必將被廣大人民所接受。
當時的進步人士紛紛站出來,表示出對毛澤東這首詞的讚美。
郭沫若、柳亞子、黃齊生、陳毅、鄧拓等人,都在公開刊物上寫詞或文章,表達了對《沁園春·雪》的高度肯定。
國民黨內的開明人士也站出來力挺毛澤東,崔敬伯認為:「毛主席的詞是千古絕唱!」
就連蔣介石身邊的「御用」筆桿子,有國民黨「領袖文膽」和「總裁智囊」之稱的陳布雷,都由衷地稱讚毛澤東的《沁園春·雪》:「氣勢磅礴、氣吞山河,可稱蓋世之精品。」
可見,毛澤東的詩詞以壓倒性的優勢取得了這場沒有硝煙戰爭的勝利。
六、《沁園春·雪》的創作時間成迷
關於《沁園春·雪》創作的具體時間,至今專家們都各執一詞。
有的專家認為毛澤東是在東徵途中,1936年2月7日深夜,在袁家溝白治民的家中所作。
有的專家認為,這首詞是1936年的2月23日,毛澤東在黃河西岸高傑村鋪子溝所作。
有的專家認為,《沁園春·雪》是創作於1936年的2月22日。
另外還有一種非常不確定的說法——《沁園春·雪》是1945年8月,毛澤東在乘坐飛往重慶的飛機上所作。
美國作家羅伯特·佩恩在他的《毛澤東》一書中說:
在飛機裡寫的,那是我第一次坐飛機時候的事。我為從空中俯瞰我的國家的壯美而讚嘆。
由於《沁園春·雪》是在1945年「重慶談判」前後流傳開來的,因此不少人都相信這首詞是毛澤東在坐飛機的時候所作的這個說法。
然而,專家們對羅伯特·佩恩的這段話也是存疑的,畢竟中國人的表達方式和外國人的思維模式存在一定的差距,由於記錄、翻譯和理解等原因,羅伯特·佩恩對《沁園春·雪》創作時間的說法也是值得商榷的。
我個人認為,毛澤東的《沁園春·雪》應該是在1936年2月所作,理由如下:
首先,從景象描寫上來說,毛澤東這首《沁園春·雪》,顯然是腳踏實地站在大地上所觀測到的景象。雖然詞的意境十分開闊,但整體還沒有脫離陝北高原的這個大環境,而且基本都是以作者為起點觀察的。當時毛澤東身在在袁家溝,這裡的確離黃河與長城都不太遠,詞中所描寫的「長城內外」、「大河上下」都符合實際情況。
如果說這首詞是毛澤東坐飛機從延安飛往重慶時所作,這就有些說不通了,因為當時的飛機飛行方向是遠離了長城與黃河的,此時再寫長城與黃河就顯得有些牽強。
其次,從情感上來說,毛澤東在「東徵」時帶著抗戰志士奔赴戰場,此時戰士們鬥志昂揚,他毛澤東也是豪情萬丈,面對祖國波瀾壯闊的河山,揮灑下如此壯懷激烈的詩歌也是水到渠成、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1945年毛澤東乘坐國民黨政府派出的專機飛往重慶,是冒著極大的生命危險的。為了顧全大局,毛澤東謝絕了同志們的勸阻,義無反顧的走上飛機。這種情形下,即使毛澤東再鎮定自若,也難以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寫出豪氣幹雲的詩詞。
因此,我認為至於這首詞創作的時間應當是1936年2月毛澤東領軍「東徵」期間,但具體是的哪一日,倒不必深究。因為詩詞創作畢竟是有一個過程的,有個幾天數月的構思也是合情合理的。何況毛澤東還有不少詩詞是終身都在修改,不斷完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