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梯子代表我的心

「而且我們的樣子是用特殊材料製作的，是一種智能型的新式用品，性能、重量完全有別於傳統。」

推銷員從地上的一個麻袋裡抓出了一件物品。

這是什麼啊？羅小輝感到有些吃驚，這是梯子？

梯子能用麻袋裝著？

「你一定感到奇怪，」推銷員及時解釋道，「這怎麼會是梯子，梯子怎麼會是這種形狀？所有的消費者都會這樣問。可這確實就是梯子，我說過這種梯子是智能型的。」

從塑料薄膜裡被抽出來的是一個類似於玩具飛碟的東西。

黎晗在《智能梯子》中，借著梯子這個神奇的道具，展示了一段細膩的愛情故事。

圖：梯子

一、梯子

羅小輝最開始是沒打算買梯子的。

但是推銷員提到了一件事——換燈泡。

沒有梯子，他賢惠的妻子李雪蓮只能踩著搖搖晃晃的椅子去換，而且還不是一張，竟然是三張。

一想到這樣的畫畫，羅小輝就止不住地後怕，說什麼都不能讓自己胖胖的妻子再冒這種險了。

花了整整500大洋，他將推銷員手中的智能梯子帶回了家。

雖說梯子是為妻子買的，但他心裡多少有些沒底氣，一個梯子，居然要價這麼高，而且他還買了，李雪蓮會不會說他瘋狂消費，會不會因此責怪他？

不會不會，李雪蓮那麼好脾氣，什麼事情都順著他，家裡永遠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大事小事都不用他操心，連換燈泡這種本屬於男人的活她都去做，又怎麼可能責怪於他？

縱然如此，羅小輝拎著裝梯子的麻袋回家時，心裡還是默默祈禱，希望家裡的吊燈全壞了。

如此，他的梯子就會立刻派上用場，他也不用無謂擔心什麼了。

當然，一手打開家門時，羅小輝要失望了，家裡的燈一盞盞都好著哩，哪裡需要什麼梯子？

不過，正如羅小輝所猜想的那樣，李雪蓮完全沒有責怪他。

豈止是沒有責怪，妻子還對這梯子表現出異常的喜愛。

「我們家真的需要一把梯子！」

李雪蓮語氣堅定，「你知不知道，上回你去縣城開會，上面的燈全壞了，我在椅子上換燈泡，差點摔了下來。」

「這下可好了，以後換燈泡再也不怕了。」

圖：換燈泡

二、愛情

在整個社區，羅小輝和李雪蓮是最完美的夫妻。

李雪蓮的脾氣，是全城最好的。

所有認識羅小輝的人，都這樣和他說，當城裡其他女人喜歡打扮、愛撒嬌、亂耍脾氣之時，這些特點李雪蓮竟然一個也挨不上。

李雪蓮脾氣為什麼那麼好？

羅小輝暗暗分析了兩個原因：

一是她本來脾氣就好，二是她生不出小孩。

沒錯，自從結了婚之後，李雪蓮的肚子就一直沒動靜，雖然開始的時候誰也沒當回事，但日子久了，還是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勁。

得知不能正常生育後，羅小輝還沒咋樣，當事人李雪蓮卻不同了，羅小輝總覺得她從此開始暗暗有了自卑，也從此開始對他百依百順起來。

包括所有家務都不讓他插手，忙完自己的工作回家後，羅小輝真覺得自己可以甩手當個皇帝。

生不見小孩就生不出小孩唄，只要兩個人好，這有什麼呀？

羅小輝一直想找個機會和李雪蓮好好談一談這件事，他想幫助李雪蓮除去心結。

可這個機會，一直沒找到，阻礙羅小輝的，正是李雪蓮的好脾氣。

羅小輝是感覺李雪蓮藏著自卑，可這只是羅小輝自己的感覺，人家李雪蓮從來沒有說出來，還從來脾氣那麼好——他要是把這事正兒八經提出來，豈不是反而傷了對方的心？

智能梯子買回來之後，羅小輝終於做了一回家務——晚飯以前，他不斷地上下梯子，把家裡所有柜子的頂部都清理了一遍。

天黑之前，託梯子的福，他還瞄上了家裡高高掛著的燈罩，順手把它們全都擦拭得閃閃發亮。

這一晚，忙活了大半天的羅小輝心情舒暢，早早地躺到了床上，還難得地睡了一個好覺。

天快亮的時候，他做了一個夢，一個奇怪的夢。

圖：夢想的模樣

尾聲

羅小輝夢見李雪蓮半夜爬起來用梯子。

那飛碟形狀的智能梯子，隨著按鈕被摁下，嘶嘶嘶盤旋著上升。

李雪蓮在梯子上，搖晃著身體，把她半年前換下來的燈泡一個個摘下來，一個個拼命甩，一個個弄斷裡面的鎢絲，然後再一個個裝回去。

隨後，一件讓羅小輝害怕的事發生了，就在忽然之間，梯子的腿消失了。

「李雪蓮，危險！李雪蓮，快下來！」

羅小輝急得大叫，但是李雪蓮根本不聽他的。

後來，梯子飛出了窗外，李雪蓮也跟著那把梯子飛走了。

林霆評論這令人驚恐的結局，有如下的分析：

「讓妻子在一場意外中從此消失，才是丈夫真實的內心表達，這是他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的潛意識，是海面下的冰山一角。」

林霆因而認為種種跡象表明小說中的這對完美夫妻，其完美的表象是一場秀，夫妻二人既是導演也是演員，他們共同遮掩著沒有孩子帶來的巨大遺憾，特別是丈夫羅小輝，他有太多想法無法表達，也因此被掩蓋了太多的憤怒，結果的夢境尤其暴露了這一點。

然而，我更傾向於結尾的夢是一個焦慮的夢，這個夢展示的，不是羅小輝的憤怒，而是他的擔心——他真正恐懼的不是自己沒有孩子，而是失去李雪蓮。

羅小輝顯然是深愛李雪蓮的，他是那麼地愛她，以至於愛到一個地步，願意接受她的一切，包括她不能生育。

也因此，在看到妻子因為無法生育而落入隱忍的情緒中時，羅小輝才想著要幫助自己的妻子，幫助她意識到他對她的這份愛，可他無疑又是小心而笨拙的，一直找不著合適的機會去向對方表達。

在這樣的糾結中，才引發了羅小輝的夢，這夢確實展現了他自己都不曾深究的內心世界——因為想要保護妻子，他高價買來了梯子，可是在夢中，他想要保護妻子的措施，最終卻讓妻子離開了他。

這，正是羅小輝內心深處最深的恐懼——

因為愛，所以害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