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重大慶典既是重要的新聞事件,又是考驗報導功力的政治傳播事件。以塑造引導力為原則,在大型直播報導的核心現場構建並得當使用現場演播室,描述現場、解釋現場、豐富與現場相關的信息與畫面,可以強化重大慶典的認同功能,在感染力中滲透說服力,有效增強深度與思想性,實現更強傳播效果。新中國六十年大慶時,新華社在天安門廣場設立並長時段多次使用現場演播室的探索和經驗,值得借鑑。
關鍵詞:重大慶典 現場演播室 核心現場
新中國成立六十年大慶時,新華社主導、主控了22.5小時的大型直播報導,在天安門廣場設立並長時段多次使用現場演播室。這在歷史上尚屬首次。今天,回顧這個現場演播室的構建與使用,對做好七十大慶報導不無裨益。
依何選點:強化核心現場的說服力
在天安門廣場設立一個現場演播室的想法,始於六十年大慶直播籌備之時。這次大型直播報導,將以新華社的大廈演播室作為主演播室,提供給新華社視頻用戶的同時,一起合作進行直播的黑龍江電視臺衛視頻道也全程直播,這是新華社歷史上第一次主導、主控的大型直播。天安門廣場歷史上從來沒有出現過演播室,如果成功設立並使用,必將產生非常大的社會反響。
新中國建國六十年的偉大慶典,與歷史上任何國慶慶典都有不同,隨著全媒體時代的到來,新華社的發展理念也與以往有了很大不同,全面開展視頻報導成為重要選擇。何況我們要做的,是一次歷史上從來沒有過的國慶日大型直播報導,將展示參與國慶慶典的閱兵、遊行、聯歡、新聞等各路隊伍的出發、集結、準備、舉行、疏散全過程。而以往的國慶直播,主要是展示閱兵。六十年大慶,國之典,也是民之慶。天安門廣場是最重要的核心現場,是整個新聞事件的核心報導點、最佳評述點,是激情與事實匯聚之地。設立一個現場演播室,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極具價值的。
但,這個設想能實現嗎?一天,偶然路遇何平總編輯,他要求應當在大會堂設一個現場演播室,以天安門城樓的實景為演播室背景,這樣,現場報導效果更好。這個創意的實施,協調難度很大,最合適的協調人是連續十多年參與大型報導協調的新華社總編室室務委員趙勇。我和趙勇約好當天下午就去看場地。現場演播室設在哪裡,看現場之前就依據以往對大會堂的印象有過設想。
2009年8月5日,下午兩點半,我和趙勇及新華社音視頻部設備室主任閆永廷在人民大會堂北門會齊,第一站是去看二樓三樓的幾個廳,希望能從某一個大窗戶發現設立現場演播室的最佳位置。但可惜的是,從設立現場演播室的角度看,廳裡的窗戶都不夠大,角度也不是最佳。一路踏勘下來,只有一個廳內的小廳可以作為備選。從其中一扇窗戶看出去,可以取到天安門城樓的景。這個地方可以做大背景版,中間把窗戶留出來,實景與虛景結合。可惜的是,場地侷促了些,勉強有一個機位。
第二站是大會堂北段樓頂東北角,這是傳統的電視和攝影拍攝點,大會堂的同志甚至很熟悉大型活動時央視的機位和新華社的機位在哪裡。與廳內相比,視野更為開闊。如果僅僅作為拍攝點,這個點很好,可以拍攝包括天安門城樓在內的東長安街連帶廣場,畫面會氣勢磅礴、重點突出。如果是朝陽初起、彩霞滿天,或是華燈燦放、城樓如畫時,定是一片輝煌。但從借用實景的角度看,在這個位置拍攝天安門城樓,角度還是偏了一點。
第三站是大會堂中段東側,距大會堂北段樓頂東北角約400米,接近大會堂的中軸線。從這個點拍攝天安門城樓,角度比較正,但效果還不夠理想。即使和大會堂北段樓頂東北角一樣搭個平臺,拍攝到的也只可說是比較正的側面。作為現場演播室的實景,應當是更為正面、更為壯觀的。
從大會堂北段樓頂東北角南眺,我感覺大會堂南段向東突出部分的樓頂向北拍攝,效果可能更好,拍到的天安門城樓應當更正面。既然大會堂北段樓頂東北角和中段東側不夠理想,能否在南段樓頂設現場演播室呢?
但這一次的踏勘,沒有能去大會堂的南段。前三個點的踏勘,已經可以形成初步判斷,即設立借用天安門城樓實景的現場演播室的創意,是有條件實施的。8月7日下午,我們三人帶了攝像機,開始第二次踏勘。令人高興的是,有了另外一位同志引導,可以去大會堂南段樓頂的平臺。據說,過去重大活動時,南段樓頂平臺未曾有媒體在此設立機位,是個靜悄悄的所在。在已經選的三個點分別拍攝了景觀效果、試過主持人可能坐的位置、大致測量角度和尺寸後,我們登上了第四個點——人民大會堂南段樓頂。
向北側偏東眺望,天安門廣場氣勢壯闊,天安門城樓巍峨壯觀,腦海裡浮現慶典時的壯觀場景,如果是一個大全景,人民英雄紀念碑正在畫面的黃金線位置。這兒是一個很好的點,多種內在的力量線匯聚於此。在此設立現場演播室,可以充分展現現場,又不被現場「淹沒」。樓上旗杆間距離約為50米,設立現場演播室的面寬足夠了,攝像機縱深空間更是充裕。在上面搞個40平方米的平臺,再搞個主持臺,帶上燈光和攝像機,用有機玻璃做個透明的小屋,不用花費很多,就能成為臨時現場演播室,這將是這次直播最重要的特色。所謂錯位補充,這可算其一吧。
四個點比下來,這個點是當然的第一選擇。當時的方案是,把南段樓頂平臺當作一號位置,北段四樓中部和角上仍然作為拍攝點申報,到時再安排攝像記者。三樓那個小廳作為保底點。何平總編輯看了四個點拍攝的錄像,認為一號位置效果最好,同意了這個方案。
按此方案,開始申報轉播通信車內工作的人員信息和車輛信息。轉播通信車是黑龍江電視臺派出的。樓上平臺一號位置只考慮兩名主持人、3個攝像的最少配置,再在大會堂北段東北角樓頂和近中段東側各放一個攝像記者。按現場情況,要實現二級切換,使用轉播車效果最好。這麼大型的車,只能放在大會堂天井院內。因車內人員數量太多,幾經商量,壓縮到7人,再加上準備安排在小廳內的主持人和攝像記者,轉播車內的人員有9人之多。
據何創意:放大核心實景的感染力
依據什麼原則設計現場演播室?借用實景易,傳神難。合適的設計,必須是恰到好處地「借用」現場實景,而不是影響實景的觀感,是恰當放大核心實景的感染力,而不是讓傳統演播室的一些手段幹擾對核心實景的呈現。設立現場演播室,既要讓天安門城樓的實景在畫面中突出顯現,讓演播室諸元素起好烘託作用;又要讓現場演播室的主要元素——主持人,在燈光、實景的「塑造」 下,成為與大型直播的主旨、風格、追求相稱的引導者。因此,設立現場演播室的核心,就是如何傳神地運用實景,增強感染力,讓實景成為會說話的引導者。
但對現場演播室而言,實現設計意圖的過程,也是解決許多意想不到問題的過程。
最初的設計創意,是為大會堂南段樓頂所選的點做一個長背景板,既可以遮住平臺背後的女兒牆,又可以傳遞多種視覺元素、烘託氣氛。為此,9月3日,我們第三次踏勘現場。這次的重點,是帶著設計小組現場測量。從大會堂西南門進去,我們發現外小院與內天井間有個過道,高度只有3.5米,已經報了車號的轉播車高4米多,根本開不進去。新的問題出來了,樓上的信號需要藉助更長的光纜才能傳到轉播車內。哪裡尋找長達3公裡的光纜?最終,從重慶租到了這條超長光纜,並通過飛機運了過來。
所謂設計小組,其實是由設計LOGO的臨時組合延伸而來。負責設計本次大型直播報導LOGO的,是音視頻部的視圖工作室。我依照做雜誌總編輯時的工作習慣,在電腦前和視圖工作室的負責人以及參與設計的同志一起討論,做了幾個方案,經過幾次大修改,並報社領導選擇、審批,經過幾周的時間,終於確定了LOGO。接著便是設計大會堂樓上現場演播室的背景板。
我們再次上到大會堂南段樓頂,測量位置、選擇景別、權衡角度。主持人要坐在60公分高的地臺上,3個攝像機準備架在另外3個攝像臺上。我和工作人員或拉著捲尺測量,或作為模特兒站在那兒幫助攝像找不同景別裡主持人的最佳位置。畢竟,地臺還沒建,只能通過想像、模擬。計算下來,有了地臺,加上三腳架,攝像機最高可以架到2.7米高。主持人是坐在60公分高的地臺上,但此刻權衡背景板怎麼做,攝像機怎麼取景,模擬起來並不容易。於是,經過一天的踏勘,留下了這樣的工作視頻:我和視圖工作室的負責人吳煒玲站在鏡頭前,豎著拉開捲尺標示高度,我還會把一支原子筆平舉在她的頭上,標識將來直播時坐在地臺上的主持人的頭部所在。這有些奇怪的模擬方式,當時在現場的同志後來不斷說起。
這次踏勘,同時獲悉另一個消息,樓內小廳那個備用演播室的拍攝點用不成了,因為到慶典當天,那個小廳另有大用。因此,一號地點實際上成了唯一地點。
以後的幾天裡,我多次去電腦前看設計。核心設計沒有變,就是在兩個主持人之間放一個圓形的主持臺。圓臺面以約35度的仰角朝向鏡頭,上面是醒目標有「新華社大型直播報導」的LOGO,甚是醒目。
設計小組陳鴻毅在電腦裡做了這個現場演播室的三維模擬圖,可以隨觀看者的意願變換視角和景別、畫面的大小,可以看到兩個主持人和三個攝像機的空間關係,看到不同景別下以及晚上可以拍到的天安門城樓場景。有意思的是,出於年輕人的習慣,陳鴻毅開始是把動漫式的機器人放在主持人的位置,作為模擬,腦袋是個有金屬感的模擬像,比真實人像更為醒目。這多少影響了我們對背景板設計效果的判斷。後來,讓他們都換成真實人像,這倒是給背景板的設計工作增加了一抹亮色。
但對背景板的顏色卻一直沒有找到感覺。全紅、橘紅、單色,都感覺不太對。解決方案是何平總編輯提出的。第一次看演播室背景板的設計,他對顏色選擇提出了意見。第二次看時,斟酌再三,他提出不要背景板,就在主持人背後擺上鮮花,擺三層,錯落有致,有紅花、有綠葉。演播室設計由此豁然開朗,設計進程迅速完成。所有的軟硬體製作工作都按此進行、加速推進。
如何呈現:以大氣度傳遞思想性
天安門廣場演播室的構建和使用,在我心中常如巖漿般奔湧,時常在沉思在琢磨,卻幾乎從不談論。
首先,對設立天安門廣場演播室這個方案,我幾乎不談論。在任何與直播籌備有關的方案、文件中,從來沒有出現「天安門廣場演播室」的字樣。在這樣特殊的地點,要實現我們的創意,每一步都可能遇到意想不到的困難。行百裡,半九十,如果物議沸騰,不僅於事無補,可能還會造成更大困難。因此,很長時間裡,清晰地知道有這個方案存在並在積極推進的人,以個位計。9月24日,我在社領導召集的一次會議上全面匯報大型直播籌備工作時,才第一次提到這個現場演播室方案的存在和使用。
其次,如何使用好這個現場演播室,想法、思路也需要不斷完善。我對莊嚴神聖的天安門城樓充滿敬仰甚至敬畏感,因為它是新中國的一種象徵。我想,這種想法不會僅存在我一個人心中。因此,對這個現場演播室的使用,更要傳達出一種深切的情感。
面對編導、主持人與出鏡記者,我幾次說起:在這樣一個壯闊的廣場,面對上十萬參加盛典的人們,人聲鼎沸,場景壯闊,主持人和出鏡記者必須做到不被場面「淹沒」,而成為一個得體的引導者。怎麼做到這一點?必須心中有足夠的積累和醞釀。不僅是知識、信息的儲備,還包括情感、心理的準備。一個偉大的國家、一段偉大的歷史、一個偉大的民族、一個偉大的盛典、一個偉大的日子,都要裝在心底,才會有大胸襟、大氣度,才會有主持、出鏡的大感覺、大表現。主持人要有很強的臨場隨機應變能力、現場控制能力,更要有深厚的知識儲備和思想深度。當然,對這個現場演播室的使用,我心底的標準也是實事求是的,完成兩條就是成功:一是早晨「點亮」她,開始使用「新華社天安門廣場演播室」這個呼號;二是在直播進行中完成直播流程確定的報導任務。
按這個思路,我掂量再三,選擇了主持人張大鑫和女記者朱玉。此前已經安排朱玉擔任6集政論片《國之典 民之慶》總撰稿,多次與她談過這次國慶直播的核心理念、重要元素,相信她能擔此重任。
但他們兩位是很晚才知道在大會堂樓頂這個拍攝點的真正任務是什麼。其他拍攝點也有不錯的主持人擔任出鏡記者,而且在以往的演練中有很好的表現,這讓處在新華社演播室直播指揮中心的我們頗感振奮。9月12日,張大鑫和朱玉隨參加專項演練的新華社報導隊伍進入廣場,第一次登上了大會堂南段樓頂。但這一次,他們更多的是為現場出鏡報導做準備,同時登上那裡的幾位攝像記者,我也沒有清晰地告訴他們真正的拍攝任務。9月18日是慶祝大會和聯歡晚會最後一次綜合演練,也是前方直播團隊最後一次有機會到前方實地演練。之前,我分別和張大鑫、朱玉談了一次,讓他們按照在新華社天安門廣場演播室主持的要求,按與一個偉大盛典的直播報導相稱的、現場性和思想性並重的要求,去現場體驗、準備,要求他們要把握好這次直播的精氣神。
作為總指揮、總導演,我要考慮的,既包括這個演播室的主持人是否能夠傳神地體現直播的意圖和特色,也包括確保直播的安全,即一旦現場信號或主演播室出現某種問題,天安門廣場演播室應當能以兩個人之間的對談和現場報導支撐直播,至少支撐一段足以讓後方演播室調整的時間。因此,這個組合併不是一個典型的雙主持人組合,而是訪談組合。雖然是男女各一,但從直播總體需求看,對主持人的第一要求,不是外貌,而是現場把握能力。選擇的結果就是一個男主持人、一個知名女記者。我的期望,這個組合實際就是一個主持人,加上一個可以應付多種情況的「多功能嘉賓」。
18日的綜合演練,雖然只有4個小時,但我們的直播系統是全系統仿真演練,8個時段的編導組,每個編導組用其真實腳本的第一小時演練,8個演練小時橫跨了未來真實直播的22.5小時。根據不同時段腳本的要求,天安門廣場演播室作為報導點,得到了多次使用,兩位主持人作為現場記者,多次出鏡;攝像記者也自覺地演練了如何在鏡頭中帶著現場記者拍攝廣場,進而展現廣場。這次演練,暴露出一些問題,也讓我有了更多信心。此後,我開始放手讓這個組合自己準備,並在與編導們、其他主持人的磨合中更多地積累,更準確地對位現場演播室的感覺。看著他們睜著帶紅絲的眼睛與一組組編導們對接,我也只能報以鼓勵的話語、肯定的眼神。在各種層次、各種方式、各個系統、各個環節的對接中,現場演播室如何呈現,輪廓逐漸清晰。
憑何能用:以精細準備支撐可行性
在這樣的重大歷史事件現場,現場演播室能否成功使用,實際上不僅取決於通常意義上的演播室使用準備,還包括許多複雜而微妙的準備,特別是非現場準備。每天幾乎都會冒出一些新問題。有時遇到的問題難度之大,令聞者齊嘆息。然而,峰迴路轉往往就在看似已陷入困境而又努力堅持後的一念間。這過程著實磨鍊人的意志和心性。人們意識到,如果沒有充足的多方面準備,再好的創意可能都只是一廂情願。
保證現場演播室按設想啟用,要做好一系列準備。主持人選擇與準入問題在正常申報中,演播室基本形態與背景設計已經完成,緊接著,就是演播室相關硬體的製作,是主持人與現場演播室隊伍何時進去工作,如何保證在人民大會堂樓頂的天安門廣場演播室長時間工作。
是現場製作還是非現場製作?最初的設想是在現場提前製作演播室所需的主持人和攝像所需要的4個地臺和1個主持臺、背景板等,既保證安全,也減少搬運量,特別是搬運時的準入麻煩。一系列相關手續完成後,卻被通知不能現場製作。這時,時間已經不多,必須趕快聯繫安排加工製作。閆永廷多年協調類似問題的經驗發揮了關鍵作用。他多次協調,去製作方檢查進展。最早製作完成的是兩個主持人座位間的圓形主持臺。送到新華社演播室裡看過效果,大家都滿意。同事特別告訴我,鏡頭裡看不錯。噢,就是鏡頭感不錯!就像有些人平時不太顯眼,但鏡頭裡看起來特別傳神。主持臺在鏡頭裡看起來神氣的很,這次大型直播的LOGO也格外醒目。不過,第一個送回來的主持臺放在我們準備的備播演播室裡正好,放在天安門廣場演播室裡,就顯得體量大了一些。第二個送來的主持臺成品,直徑比第一個小了一些,正好適用現場演播室的空間環境。
現場演播室的設計,也許並不比標準演播室的設計容易,畢竟,要考慮太多非標準問題。最初,設想是給現場演播室做一個如同足球比賽隊員席、教練席上的有機玻璃棚子,立在兩個主持人身後,可以在他們上方有所遮擋,既可以減少不必要的現場雜音幹擾,又可以替他們擋一點可能有的放煙火時飛下來的東西。因而,時任新華社副總編輯吳錦才曾經把這個現場演播室叫做「你們那個玻璃房子」。能否做出這個「玻璃房子」?打聽下來,最大的規格是2米寬、3米長,這足以保證鏡頭拍過去的背板部分有足夠大的無接縫透明範圍。距直播還有幾天的時候,看到拍攝回來的製作中的這個「玻璃房子」的錄像,感覺體量實在有些大。有機玻璃板的重量不小,製作方加了鋼框架承重,這與我心目中無骨架的「玻璃房子」相距甚遠。我只有一個選擇,放棄這個「玻璃房子」,回到最本初意義上的現場演播室。藍天為頂,可以讓主持人和觀眾一起心遊萬仞。
早進入還是按流程進入?這個問題是主持人和策劃指揮組的人都關心的問題。即將去現場演播室的朱玉,在最後的幾天裡總是提醒我,一定要提前進去。我也總是默然回應。距直播還有十多天的時候,我幾乎天天為最後的準入難題費神勞力。其實,在我心目中的問題單子,不僅包括讓主持人、攝像、導播、音視頻工作人員早些進入,以保證這個現場演播室能夠被早些啟用,還包括要解決好他們連續30多個小時工作必須解決的民生問題,包括怎麼吃飯、怎么喝水、怎麼補妝等。協調的過程就是不斷試探又不斷反覆的過程。開始嘗試請人民大會堂的後勤系統解決飲食問題,後來,是要求我們直播系統的後勤小組買足夠的麵包、水等,正常安檢帶進去,自我保障。要求主持人化好妝進去,現場簡單補妝。
但能否讓技術人員、攝像和主持人早進去,仍然是個問題。在協調會上,這被提到了保障直播順利進行的高度。看到已經確定下發的9月28日至10月1日工作流程安排,他們不在第一批安檢、進入天安門廣場的人員之列。經過再次電話溝通、書面請示,終於成功獲準。與我們直播系統提前進入的人員在相同制高點的攝影記者及技術人員,「順帶著」也要在凌晨一點前到達安檢場所。儘管他們沒有提前開始工作的任務,但這不重要了,能夠提前進入天安門廣場的核心區域,並保障現場演播室的所有人員都在慶祝大會後不離開現場的人員名單裡,天安門廣場演播室的充分使用、良好運轉就有了成功的基礎。
如何使用:充分展現核心現場
一個在我們心中孕育了很久的現場演播室,何時使用為最佳呢?如何使用這個歷史上第一個天安門廣場演播室,最理想的結果當然是早用、用好、多用。
隨著六十年大慶的臨近,每一個人都對天安門廣場演播室的使用寄予了自己的期望。在我們這個直播團隊內,知道有現場演播室存在並準備使用的人在慢慢擴大範圍,先是在編導會上讓大家考慮如何使用,讓主持人習慣與這個現場演播室對接。等主持臺製作完成並暫放進主演播室後,在一次編導會議上,我正式告訴大家,可以開始在直播腳本上寫上「新華社天安門廣場演播室」。現場演播室的使用進入實質階段,大家開始更多地談論如何使用。
一定要早用,但不能太早。在我的心底,「新華社天安門廣場演播室」這個呼號,應當和六十年大慶這一天的第一縷陽光一起抵達天安門廣場,為此,我們查了天安門廣場升旗時間表,6時10分。那應就是第一縷陽光照向天安門廣場的時間。雖然按照國慶六十年慶典的特殊需要,這一天的升旗儀式在慶祝大會正式開始之後。
用好現場演播室,其標準,當然是在合適的時間使用最適合的演播室,也就是說在一些特殊時刻一定要使用天安門廣場演播室。最初設想,是在諸如閱兵式和聯歡晚會之前,讓天安門廣場演播室做開放式訪談,隨時可以切入閱兵式和聯歡晚會的公用信號;閱兵式和聯歡晚會以後,馬上回到天安門廣場演播室,讓我們的兩位主持人激情綻放,承應那一刻的現場神韻和人們的心情。
後來,出於安全直播的考慮,只是部分實施了這個想法。因為,公用信號結束時間不定,為了與新華社直播報導的節目時間精密銜接,公用信號後,我們的直播開始時間最好是加上延時時間後的整點或五分、十分這樣的時間點。為此,最有利於大型直播各環節協同、最利於保障安全的處理方法,是公用信號切出時,我們的主演播室接放一個專為這次直播製作的MTV,然後按照選擇的時間推出總片頭,開始新一時段的直播。
但用好這個現場演播室的具體表現,更在於多用。我曾經多次在各種會議上告訴直播團隊,要在非核心時間不斷回到核心現場,直播鏡頭要儘可能切到天安門廣場,要充分展現、闡釋天安門廣場這個核心現場。實際直播運行中,天安門廣場的風採激發我們更多地把直播鏡頭轉入天安門廣場。天安門廣場演播室,就成了直播的點睛之筆。
2009年10月1日的那個黎明,經過6個小時的直播,指揮中心裡是一片帶著疲憊的興奮,我們在期待一個歷史的時刻。5點左右,接到天安門廣場一個拍攝點的電話,說他看到了廣場上空雲層間露出了一片天空,是晴天。我很興奮,暢快地大聲說,「這將是偉大的一天!」
6點整,CCTV新聞頻道開始了他們國慶日的直播報導,演播室裡,白巖松熟悉的聲音傳出。一會兒,CCTV的鏡頭轉向正在準備中的天安門廣場。從畫面看,應當是從大會堂樓上拍的。我拿起報話機,要求我們的B11點,即大會堂樓頂的「新華社天安門廣場演播室」做好準備,並通過另一個通話系統告訴在新華社大廈內的主演播室導播,馬上把時間交給「天安門廣場現場演播室」。6點10分,一個歷史性的呼號,通過我們的直播傳出去:男主持人首先說,這裡是天安門廣場演播室,隨後的聲音,在我耳中是如此熟悉,「新華社天安門廣場演播室」在6點10分「點亮」了,和第一縷陽光一起來到了六十年大慶這個偉大盛典前的天安門廣場。
其後,我們不斷地使用這個現場演播室。整個直播中,我不時幹預主演播室導播,把時間交給天安門廣場演播室。回到核心現場,回到天安門廣場演播室,每一次使用這個演播室,他們總能不負眾望地精彩表現。那些翻湧而出的話語、那些描述和點評,大多在直播腳本上並不曾存在,那是現場激發的結果。
2009年10月1日下午,我們的直播還在進行中,新華社發出了一條特殊的報導:《新華社設在大會堂的演播室成國慶電視直播報導亮點》。這在歷史上是沒有過的,專門發消息報導一個正在直播中使用的現場演播室,還加上了直播截圖放到新華網上,其意義,當然不僅是擴大了正在進行的大型直播的影響,實際上也評價了一個現場演播室的特殊地位。
其實,直播進行中,就有年輕的同事不斷地做出直播畫面截圖,放到當時正熱的開心網上。他們的即時評點、觀眾和網民的好評,使天安門廣場演播室的使用頻率大大增加。
那個下午,我不斷接到電話,要求趕快把時間交給天安門廣場演播室,多用現場演播室。晚上十點一刻,何平總編輯第三次來到直播指揮中心,很快,鏡頭回到了天安門廣場演播室。這已是直播的最後時刻,按照最初的創意和安排,這時應當是讓天安門廣場演播室把三條線歸攏,把精氣神提上去。看著那幾塊同時展現著輝煌的天安門廣場情景的屏幕,看著激動不已的主持人,現場演播室的創意者與實施者一起屏息,等待著成功一刻的來臨。
等待成功時刻的,並不只是直播系統的同志們。直播一結束,在人民大會堂南段樓頂工作的人們、觀看晚會的人民大會堂的工作人員和家屬都湧上來,站在我們的主持臺前合影。那一晚,我們有了無數個現場演播室的「主持人」,照片記錄下的一張張笑臉,承載著在現場被激發出的無限豪情。
直播後,看到許多同事們的感言,如同又一次親歷了現場演播室的每一刻。
(作者系新華社國家高端智庫學術委員會專職副主任、原音視頻部主任,中國政法大學博導,時任新華社大型直播《國慶》總指揮、總編導)
責任編輯:陳利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