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做一隻貓很幸運。
因為它可以咬人。
我的貓叫煩煩,從很小的時候就來了我們家。人呆在哪個房間,它一定會默默跟過來臥在一邊,特別親人。之前直播的時候有人聽到砰砰響,那是煩煩在門外扒著門鎖做引體向上,非要進來不可。
但是它也咬人。
我就不明白了,這個貓咋自相矛盾呢。
一開始只是路過隨便咬咬。比如我在客廳沙發上看劇,煩煩從沙發上路過,來都來了,就順便咬一下。
我冷不防給嚇了一跳,還有點痛,就很生氣。可貓又聽不懂人話,要怎麼向它表示人不喜歡被咬呢。
我決定用打屁股來表現我的態度,於是從沙發上一躍而起。煩煩見狀轉身飛奔,鑽進犄角旮旯裡,我趴地上伸手捉它,它又反方向竄出去。一時間大小兩個生物折返跑,屋子裡十分熱鬧。
我覺得既然鬧得這麼大,作為一隻自學開門的聰明貓,煩煩應該能理解我的意思。
並沒有。
煩煩反而越來越喜歡咬人了。
後來我用餘光觀察它,發現它會先看著我半天,隨後以貓科動物捕獵的姿態悄悄接近,最後跳起來一撲。和之前路過咬咬不同,咬人變成有預謀的了。
我大叫今天就讓你知道誰才是這個家的主人。可追我還沒來得及起身,早有準備的煩煩嗖地溜之大吉,躲到桌子底下不好抓的地方,歪著頭看我。
後來有幾次煩煩又偷偷咬人,其實並沒有很痛,我就懶得動。我沒動煩煩還是跑,跑兩步發現人不追,又折回來盯著我看,很迷惑的樣子。
原來如此。
我代入了一下煩煩的一天。
早上人從臥室出來,走過來蹭一下人的褲腿表示早安。沒一會兒人就匆匆出門了,留自己一個貓在空空蕩蕩的屋子裡。
整個白天:走來走去,睡覺。走來走去,睡覺。
太陽要下山了,人該回來了,走到門口臥著,等。
可能等了一小時,可能等了兩小時。門開了,人回來了,躺倒亮肚皮,歡迎你回家。累了一天的人會彎腰摸摸自己的肚子,就癱倒在沙發上看劇,或者玩電腦。
我一個貓在家無聊了一天,好不容易你回來了,咋不陪我玩啊?
誒這個人咋悶悶不樂的?蹭他都不動?
怎麼辦呢。。
哦!以前咬他一下就會跟我玩了。來,走起!
我之前被咬了很生氣,是因為我覺得對動物來說,咬人是一種攻擊行為。我不明白煩煩為什麼要攻擊我,明明相處的蠻好的。
但後來我發現了兩件事:
一是煩煩吃貓糧,貓糧很硬,吭哧吭哧的。它咬東西的力氣,遠遠不止能留下那一點淺淺的牙印。
二是工作日我很累的時候,在家有限的幾小時裡和煩煩唯一的互動,是追著它滿屋跑。
如果沒有這一條,我們一人一貓,就像那種坐在沙發兩端玩手機的無言夫妻,或者回了家各自回屋不說話的父女。
不說話就不是一家人了。雖然還住在一起,但不是。
就像我用訓練告訴煩煩到固定的地方上廁所一樣,煩煩也用訓練告訴我。家庭成員之間要有一點互動。它沒辦法說話,於是它摸索出了我的行為模式,用咬人創造互動的理由。
於是我們每天打打鬧鬧,我們每天都像一家人。
其實很多家人都不像家人。
父母和孩子,丈夫和妻子,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卻形同陌路。或許原本也有很多破冰的可能,有很多緩和的機會,但人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保持理智,選擇維護自尊,選擇把內心藏的嚴嚴實實。
沒有人主動。沒有人打破沉默。先開口多沒面子。人很在意面子。
於是冷漠的更加冷漠,陌路的更加陌路。於是最後的離開,也顯得理所當然。
貓不。
貓不講理智,貓不講自尊,貓不在意每一次主動的都是自己。貓每天坐在門口等你,把肚皮翻過來看著你,你不理我我就蹭蹭你,把東西從桌上打到地上。你再不理我,我就咬你。
看起來人比較聰明,人懂得保護自己的自尊心。但其實貓更睿智,它知道沒有十全十美,它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你說我脾氣差也好,你揚手要打我也好,你誤會怎麼這個貓養不親,貓果然就是冷漠,都沒關係。你早晚有一天會明白。
現在我最想要的是陪伴,那我就不惜一切,拿到它。
我覺得做一隻貓很幸運。
人太理智。理智會弄丟東西。
而貓可以咬人。
夢想擁有一個無限的靈魂,擁有無限的知識,無限的眼界和無限的興趣。
永遠告別無聊,永遠給你驚喜。
並且發誓,就算身為大人,叛逆之心永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