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後90後的童年書架裡,很可能擺著一套「鎮架之寶」,那就是一套4冊的《中國少年兒童百科全書》,那厚實的裝幀、淳樸的封面配色,是我小時候對「知識」的初印象。儘管現在看來,這套書的文字並不那麼有趣,但我清晰記得當時字還沒認全的我,讀得是多麼如痴如醉。
我相信,追求知識,是人的本能。只是在經歷了人生第一次考試之後,小孩子開始思考,哪些知識是「有用」的?這一思考,就是幾十年。
把知識分為「有用」和「沒用」,換一種更形象的說法,就是「冷」和「熱」。「熱知識」有很多,在職場的評判標準是,可以讓人升職加薪走向人生巔峰;在最近疫情期間的標準是,可以讓人利用有限的食材開發出無限的食譜。
在不同時刻和領域,「熱知識」的標準不同;相比之下,「冷知識」的標準就單一多了,就是這些知識和你的生活學習工作沒有任何關係。你知道之後往往會有兩種反應,一是「原來這樣啊」,二是「竟然是這樣啊」。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但正因為「沒用」,對「冷知識」的求知慾,反而更接近於童年時期對知識的純粹嚮往。翻完手裡這本小書——《怪奇事物所》,我感受到了知識帶來的力量,甚至可能因為太冷還打了個冷顫。
這都是些什麼奇奇怪怪的知識啊!悲劇(tragedy)的英文原意是山羊之歌(goat-song);鱷魚在淺水區是兩隻腳走路的;水蜜桃種子是種不出水蜜桃的;人在空虛寂寞的時候真的會覺得冷;在中世紀想解決夫妻吵架,往往會進行決鬥,敗者將會被處死(也可能已經被打個半死);在20世紀以前,世界上沒有紫色國旗,因為在人工合成技術出現之前,紫色染料實在太貴了……
然而,有些乍看高冷的知識,轉念一想,竟然解決了一些讓現代人想不通的事情。
比如,跑步機的雛形在19世紀被英國工程師發明出來時,是一種刑具:犯人得不停地踩腳踏板,帶動滾輪轉動,製造出動力來抽水或者研磨穀物。看到這裡,就不難理解,你家的跑步機為什麼會漸漸無人問津,最終淪為掛衣架。
比如,學校(school)這個詞最早源於希臘文(schole),意思是休閒時間。因為在古希臘,只有吃飽了閒的、不用工作的人才能去上學。這個詞源,仿佛在從一而終地提醒我們,學習的本質究竟是什麼。
我認識一個魚類學家,博士期間主攻「杜父魚科魚類」。他並不在海邊長大,之所以對魚類抱有如此濃厚的興趣,是因為愛吃。他深諳「菜市場博物學」,比如帶魚在水中是立著的,鮁魚水餃中的鮁魚學名藍點馬鮫,北方飯桌上的沙丁魚往往不是真正的沙丁魚,而是科魚類……他的人生理想是發現一個杜父魚的新品種,並用自己的名字來命名,也不知道現在實現了沒有。
當然,像他這樣能把冷知識作為安身立命專業的畢竟只是少數。我看過一檔脫口秀節目,一個90後大男孩在臺上說,夜深人靜看新聞,NASA發現一顆新的行星,人類首次拍到黑洞照片,宇宙那麼大,銀河系算啥?銀河系那麼大,地球算啥?地球都已經45億年了,我這輩子算啥……這時候一看手機,兩點鐘了!睡覺睡覺……明天還要上班呢!
這可能就是我們這些平凡的大多數,在「月亮與六便士」之間搖擺。
《怪奇事物所》的最後,分享了這樣一則冷知識:從對隕石、彗星及星雲的觀察中,科學家發現,組成生命所需要的各種有機分子,其實就遍布在宇宙各個角落。換言之,我們所有人都是宇宙的星塵。
所以,每當迷失在夜的黑暗裡,千萬不要忘記,我們的內心潛藏了一個離散的宇宙,人的內心,也可能是宇宙的終極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