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化妝的時候聽到了德彪西的月光,心情格外平靜,化妝這件事給人帶來很大的安全感,人際交往時需要克服偶爾作祟的自卑心態,所以要化妝,以求在心理上暗示「我是一個加強版的我」。
化妝品是必需品,必須屯上很多才感到踏實,如同孩童時期吃不飽的人,長大後喜歡過分的填滿冰箱。
音樂也是一種必需品。居不可無竹,起居不可無絲竹。
走在路上,沒有音樂,步伐失去了節奏;加班的凌晨,沒有死亡金屬,無法克制自己躁鬱的心情。睡覺時要聽雨打芭蕉,耳邊低語,音樂不必非要有旋律,聽了竇唯的《口音》,發覺囈語也是音樂。當音樂填滿耳朵的時候,大腦可以享受一段沒有負擔的空缺。
聽音樂是精神上的掩耳盜鈴,化妝則是生理上的。
也許化了妝,人們就看不出我長得平淡;耳朵裡塞著耳機,別人就不會注意我與人四目交接時迴避的眼神。因此化妝使人添加一層物理盔甲,音樂提升人的精神防禦。
儘管化妝時喜歡加上濃重的下眼影、存在感強的唇色,穿衣時卻不會選擇相稱的誇張點的衣服。
放眼望去,衣櫃裡幾乎都是黑白灰和牛仔藍。這樣似乎有點衝突——如果一個人是高調妝容愛好者,也許說明他有著外放的表現力,那麼在穿衣上也應當也傾向於不怎麼低調的搭配。
然而以上結論適用於外向人格,對內向者卻不盡然。作為一個內向,且不善社交的人,我的外表要起到以下的效果:
提升與人交流時的信心;降低存在感,即降低與人交流的可能。顯然,顯眼的妝和低調的衣著分別起到以上兩種效果。
沒有一個內向者是不經過長期的變通和協調,就能自然地與外界相處的,因為這世界上的大部分社交禮儀,都更加順應外向者的天性。
一個經過良好改造的內向者在社交時能夠顯露渾然天成般的社交技巧,同時不顯示任何改造過自我的痕跡。但只取得階段性改造成果的人,隨時會暴露出「不愛紅裝卻愛紅妝」的精分。
內向者很難將內心世界不加修飾的交付於外界,有時甚至會製造一個物理的堡壘,以將自己隔離於外界。
室友R習慣在圖書館的固定位置建造一個「倉鼠球」,此球內部包含一切生理必需品,外部則如荊襄之地固若金湯,是一個可以將內心世界與外界隔離起來的堡壘。

每一個內向者都是一個行走的「倉鼠球」,或許這個倉鼠球並不像R的物理堡壘,而是一個由思想準備和心理暗示武裝起來的精神盾。
化妝、音樂、低調的著裝,這些物理外在帶給我的心理暗示,都是我的精神盾。類似的內向者很容易受到一些不知真相的群眾的討伐,理由是,我們活得太不真實了。
如果活得真實意味著活得輕鬆,還有人願意帶著盔甲生活嗎?
內向者與外界博弈的結果,就是產生一個隔離自我的倉鼠球。帶著倉鼠球的內向者們,如同帶著枷鎖生存,有點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