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什麼時候會思考活著的意義?我覺得有兩種可能——很忙或很閒。譬如醫生張文宏說:「疫情期間會出哲學家,因為大家都待在家裡思考人生」,你看,就是太閒嘛。而我常常是加班容易思考這個問題,思考的結果是快樂,誰加班會很開心呢。
可是疫情總會過去,終究是忙的時候居多。我之前嘗試過跑步、繪畫、健身,但這些需要有穩定且持續的時間輸出才可以保持。我總要找到工作之外的精神載體,讀書就是,不很耗費精力,對環境的要求又很低,也能滿足我追求所謂的「活著的意義」。
但是讀書有雅俗之分嗎?比如,讀古典的會自認比現代的雅,可是讀《金瓶梅》這種略帶諷刺性的古代小黃書,會好過同樣反應社會現實的《平凡的世界》嗎?比如,讀外文譯作要比中文原著雅,可外文譯作太受譯者能力限制了,同樣是《百年孤獨》的譯作,範曄譯版顯然更受推崇,但是讀英文原著肯定要比譯版厲害吧?再比如,讀小說比散文雅,因為小說比散文深刻,然而論詞句優美卻又遜色了。
讀不同的作者作品,感受又會不一樣。讀張佳瑋的文字,覺得文辭雋永,清新秀麗。再讀餘華,似乎感情真摯,文字質樸又更有魅力。再後來看梁實秋,文字更是文化,好像不那麼易讀了。又讀曹公《紅樓夢》,更覺像是古代生活大百科全書。你看,全憑個人喜好罷了。
就文學類別來說,就更有趣了。按載體,按內容,按題材等等等等。我更偏好嚴肅文學。那麼什麼是嚴肅文學?「嚴肅文學即通過文字來表達對人性的思考和對世界的認知,希望通過文學來啟示人類,以達到影響人的世界觀與人生觀這一目的」,這是我在網上搜到的解釋,僅就「嚴肅」二字,也能略知一二。
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接觸讀書是一套簡本的《中華上下五千年》,上下冊一共1000頁出頭,原是我爸在書攤買給自己的。我爸給我和我姐買的是一套插畫版的《流氓兔》,我翻了幾頁就扔到一邊了。
那套《中華上下五千年》陪伴我度過了整個小學時光,後來封皮也翻掉了,我又重新包裝,並粘了厚厚的一層膠帶。但這本書實際上錯字連篇,很多故事為了增加趣味性甚至歪曲史實,諸如空城計、張飛喝退百萬兵也收錄在內。
但其實這套書對我影響很大,上學那些年,我課本外習得的歷史知識除了聽我爸口述之外,幾乎都是從這獲取的。那時候網絡不發達,我寫了篇作文《讀〈民族英雄關天培〉有感》也是借鑑這上面的內容。
讀書會顯得很高級嗎?當然不是。我也不能說我讀書,就會妨礙我打遊戲,妨礙我聽郭德綱的相聲,就自恃陽春白雪,不接地氣,那就真的太無趣了。但快樂是有上下之分的,相比較而言,讀書是一種更能體現人性尊嚴的快樂。就像林清玄說的,文學就是安慰所有在現實中遭遇痛苦的人的。
話說回來,讀書就真的幫助我明白活著的意義了嗎?其實也沒有,可能意義只在生活本身。讀書的時候,大概讓我覺得人生太難的時候會更坦然,更從容,至少對我來說閱讀是一個享受的過程。
當然,我還是坐在辦公室的時候居多。我時常看到的就是窗外的天空和熟悉的樓宇,偶爾會看到落在窗外陽臺上的灰喜鵲。天空有時候是灰色,有時候藍藍的點綴著幾朵雲,有時候會黑洞洞的看到星星點點的光芒,除了深邃,多數時候都是柔和又透明的。
大概天空也是有心情的,或是和風徐徐,或是雨聲瀝瀝,或是撒鹽可擬。可生活已不是蕭紅筆下的呼蘭河,風霜雨雪也是都受得住的,自然的結果也沒有那麼壞,但我想人生是苦多樂少卻是那之後幾十年沒怎麼變過。
我近來總往邯鄲出差。去的企業辦公場所後面有一排成年楊樹,葉子總是發出簌簌的響聲。想來曹公是很不喜楊樹的,書中有這樣寫道:
麝月笑道:「我最嫌的是楊樹,那麼大笨樹,葉子只一點點,沒一絲風,他也是亂響,你偏比他也太下流了。」寶玉道:「松柏不能比。連孔子都說:『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可知這兩件東西高雅,不怕羞臊的才拿他混比呢。」
說楊樹是下流俗物,許是楊樹太常見了,可到了西北戈壁那就金貴多了。茅盾如是說:「白楊樹實在不是平凡的,我讚美白楊樹!」
如果在歸途循環一首《Old Black Joe》,再細細讀餘華的《活著》,定是能夠找到解讀福貴一生的「羊皮卷」。我想,生活還是充滿未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