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汪曉佳
圖:來自網絡
過去,農村人給孩子起乳名,很隨意,叫什麼名字的都有。比如小狗、小貓、刺蝟、毛羔、臭妮、狼嚎、狗蛋、孬孩、邋遢等等,不一而足。都說,越是鄉土氣息的名字,小孩越好養,經得起撲騰。
確實也是如此,名字不好聽的小孩,個個都長得滾瓜溜圓,膘肥體壯。也許這是巧合。但我以為,從心理上分析,難聽的名字中還隱匿著大人對孩子的愛和某種期盼吧?
叫如此名字的孩子,長大以後,名字便成了人們「開心一刻」的爆料。無論你是五六十歲還是六七十歲,依然還是有人「小貓、小狗、刺蝟.....」地喊著。
不過,對於長輩,為了禮貌和尊重,大都在小名後面加上輩分,如「狗叔、貓叔、狼爺」等等地叫著,即使有大名(學名)也很少有人喊。被這樣稱呼的人,時間長了,也就慢慢地接受了。
我們村的「小狗」,姓韓,和我同輩,年齡也與我也般上般下,有時我喊他哥,有時他喊我哥,我知道,這裡面有著互相尊重的意思;「小貓」比我大兩歲,汪姓,我喊他叔。他家兄弟姐妹多,家境困難,我當兵的時候,大隊考慮他們家的實際困難,都讓他們去礦上當了工人。
身份變了,他們便很快也就成了家,混了一大家人子,日子過得紅紅火火。有嫉妒的人就幾分調侃幾分不服地總是說,「真邪門,咱莊上,連小貓小狗都能當工人!」如今,貓叔聽說已經去世,狗弟退休後,拿著幾千元的退休金,在老家汪莊安逸地享受晚年快樂的生活。
那個叫「刺蝟」的,比我小十歲之多,我讀中學的時候,他才五六歲的樣子。他輩分長,別看他年齡這麼小,我也得喊他爺爺。他是他父親第二房妻子的老生子,父親前妻的兒子老是欺負他,尤其是他的父親和親生母親去世以後,更是如此。
父母去世後留下的老房子,都被哥哥佔去,只給他留一間風雨飄搖中的小茅草屋,整日抑鬱寡歡,也上不起學,小小的年紀就得去生產隊勞動掙工分來維持生活。至今都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忽然有一天,他竟在那間破茅草屋裡懸梁自盡了,死的時候,也就是十來歲吧。
我的這位小爺爺,很崇尚文化,對我這個村莊裡為數不多的初中生很是羨慕,他看不懂文字,只能看連環畫,他經常讓我給他找連環畫看,看後就及時還給了我。
記得有一次,他交給了我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幣,虔誠地對我說,「麻煩你去新華書店幫我買一本連環畫吧。」我很當回事地幫他照辦了,他高興得臉上樂開了花。
也有人拿人的相貌和性格特徵冠以叫法的。有個排行老二的男孩,是我的小學同學,因為他頭上生有膿瘡,頭髮一塊一塊地荒蕪著,凡是認識他的,都喊他「禿二」,但人們一般不當面喊他「禿二」,都是背地裡如此稱呼他。
如果女孩子智力低下,大家也是在背地裡叫她「憨妮」;瘦得細胳膊細腿的人,大家就叫他「幹棒」;行為遲緩的,就喊他「老蔫」;臉面扁平的,就叫他「柿餅子」或「牛屎(pai)」;屁股大的男孩,就說人家是「女人腚」...... .
這些鮮活的稱呼,時間長了,被稱呼外號的人也都默認和接受了。他們想,都是鄉裡鄉親的,低頭不見抬頭見,一個莊戶人家,無論喊啥,那都是無所謂的事情,傷了和氣倒是不值得的呢。
在那個貧困枯燥的年代,人們在日常裡喊著這些形形色色而又奇形怪狀的小名,以及許許多多的外號,似乎也給死寂沉悶的鄉村,增添了些許生機和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