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觀影君
「喵星人」還沒有統治世界，大概只是因為它們還不會自己開金槍魚罐頭吧。
網際網路的出現把這一古老物種推至流量頂端，它們被圍觀，被寵愛，被膜拜，數千年前古埃及的貓咪崇拜文化迴光返照了。你養貓，你愛貓，你首先是一個「鏟屎官」，其次才是你自己。
隨著社會的發展和人類精神世界的高度賽博化，貓狗等動物由看家護院捕鼠除害的實戰利器變為了和人類同睡一張床的靈魂抱枕。養寵物也成為了一種流行和趨勢。據統計，截至2018年中國的養寵用戶已達7355萬人，寵物數量將近1.7億隻。
作為生命的擴展和情感的延伸，寵物身上寄託了人類更細膩也更邊緣的情感。寵物正在扮演著家人的角色，漸漸成為眾多家庭中不可或缺的一員。與之相關的，寵物題材電影也總能輕易就擊中我們內心最柔軟的那部分，引發共情，乃至落淚。
近年來，從[一條狗的使命]到[愛寵大機密]再到[流浪貓鮑勃]，在內地上映時都是好評一片，哭聲又一片，影片所傳遞的情感超越國界，深深打動了觀眾。
但是在寵物題材中，有一個領域是鮮有影視作品觸及的，那便是「寵物醫療」。相比於寵物與人在一起度過的愉快時光，那些在將來可能到來的分離，或許更值得我們去關注。
《寵物醫院》是國內首檔寵物醫療觀察類真人秀節目，被稱作「動物版」的《人間世》。節目聚焦於上海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寵物醫院，展現了寵物、醫生與主人三方彼此關聯的動人瞬間，講述著一個一個與愛有關的故事。
01、新生與死亡
一歲半的布偶貓披薩到了預產期，它的主人是一對年輕夫妻，兩人既興奮又緊張，說是家裡要添丁了，想做回接生婆。
但兩人終歸還是沒能幫上忙，因為醫生選擇了剖腹產，披薩順利誕下三隻小貓。
光禿禿的小貓咪發出第一聲啼叫的時候，所有的醫生們也如釋重負。
有新生，也會有死亡，因為醫院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
十四歲的田園犬Guu突然出現了抽搐，導致心臟驟停。送到醫院進行心肺復甦搶救，才又有了心跳。可是Guu的恢復不是很好，生命特徵微弱。主人實在是不忍心看著Guu痛苦的樣子，一邊撫摸一邊流著淚說，「讓它走吧，我覺得好難過」。
醫院充分尊重主人的意願，隨後為Guu進行了安樂死。
就在不久前，一隻因腎臟衰竭而倒下的哈士奇也在醫院走了。一天之內，兩次目睹生命的離去，在無人的時候，主治醫師終於也扛不住了，他躲開著鏡頭，掩面痛哭。
沒有養過寵物的人，可能很難對這樣的生離死別感同身受。在那一刻，生命是脆弱的，人類的情感同樣是脆弱的，他們單向的呼喚和哭聲，再換不回任何反饋。
在中國香港、西方一些國家和地區，甚至有專門的寵物離世哀傷輔導公益組織，去幫助那些失去寵物的主人走出陰霾。
如果分離是最後的結局，那一定記得要好好道別。
02、骨折狗與流浪貓
好動的狗狗是寵物醫院的常客，他們時常會在玩耍中弄傷自己的腿。只有四個月大的吉娃娃可樂，因為骨折將要接受骨髓內針植入手術。
可樂還小，骨頭很細，手術的難度極大。在完成第一根髓內針植入後，醫生更是長舒了一口氣，助手趕緊為他擦去額頭上的汗。
然後他稍作休息，祈禱著第二根髓內針也能夠順利植入…
寵物醫院的另一常客就是收治和寄養的流浪貓。這隻流浪貓叫作黑八條，兩周大，它被好心人撿到，送來醫院做檢查。醫生正為它擦去眼睛裡的髒東西，好讓它能夠張開眼。
防止黑八條抓傷自己的眼球，醫生還專門為它剪了一個小頭套，因為它還太小，沒有合適的頭套。
這是一隻死裡逃生的流浪貓。它長得很可愛，可因為兩條後腿出現骨萎縮，可惜無法站立行走，所以就給它起名叫美人魚。
原本它也是被人在路邊撿到並帶回餵養的，可因為太小，照顧不便，主人只好把它送到寵物醫院，想要為其辦理安樂死。但醫院的人覺得它實在太可愛了，不忍心就這麼放棄，於是便收下繼續餵養。
美人魚奇蹟般挺了過來，成長得很健康，而且也遇到了另一個願意領養它的主人。
「以領養代替購買，絕育代替捕殺」，如果大家可以堅持這麼做，是可以有效減少城市流浪動物的數量。
吉米·哈利的《萬物有靈且美》中有這麼一句話：「疾病之所以會帶給動物（甚或人類）死亡，往往是因為其痛苦與恐懼已經先吞蝕了患者的生存意志。因此，只要你能除卻它的痛苦或恐懼，奇蹟時常會發生。」
選擇了撫養寵物，就選擇了走進另一個生命，也意味著承擔了一份責任。寵物不僅僅只是一個玩物，我們還應當對它們的生命負責，這是在對生命的尊重，也是對自己的尊重。
03、命運迥異的寵物
人各有命，寵物亦然。
三個月大的灰灰因為飲食問題身體出現異常，主人急壞了，趕緊送到醫院又是拍片又是抽血檢查，一口一個「囡囡乖，不怕」。她說自己女兒生病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緊張過。
在病房外等待的時候也是如坐針氈，忍不住要探頭去望，但又聽不得灰灰發出的嘶啞叫聲。
好在檢查的結果並無大礙，只是因為吃多了三文魚引起的腸道問題，主人心裡的大石這才落下。離開醫院的時候還不停地叨念著，「你嚇死媽媽了」。
灰灰得的這個病，叫溺愛。
十二歲的柯利犬Momo因為歲數太大，腿部被診斷出患有骨癌，部分骨頭開始溶解。Momo已經很難站立行走了，只能長時間側躺。
面對這樣的衰老和即將到來的分別，女主人泣不成聲，她說「我以後一定不會再養狗了，因為我真的不想在經歷一次這樣的分離」。可她自己也知道，那只是沮喪話，對於一個真正愛狗的人士，如果今後再遇到喜歡的狗，還是會繼續養的。
在Momo生命最後的這段時光裡，主人採用臨終關懷式的照料，能多互相陪伴一天是一天。
但是，並非所有主人都有能力支付寵物高昂的治療費用。這位阿姨帶著她十四歲的臘腸犬Kevin來醫院檢查，Kevin的腹部鼓脹嚴重，骨頭都凸了出來。可當她聽到光是檢查費用就要1700多元的時候，直接說了一句，「算了」。
在考慮了半晌後，還是決定，那就先做個初步檢查吧。檢查結果是，狗狗腹腔內的積液大概率是肝臟腫瘤引起的，想要痊癒，就必須手術。可是阿姨的老伴也正在住院，花銷不小，她實在無力支付狗狗的手術費用，只好選擇放棄。
她的內心也無比煎熬，不停地撫摸著身旁的狗狗，在背對攝影機的時候，默默拭去自己的淚水。
拍攝《寵物醫院》的過程，主創們用上海話「一歇哭一歇笑，兩隻眼睛開大炮」來形容。在近距離面對最真實的人寵生態時，節目的總導演李菁說，「我從業20多年來，第一次半夜看場記單看哭了」。
在策劃這個節目之初，主創們就確定不僅僅只是單純地講述寵物醫療的現狀，而是試圖用最真實的故事，在給觀眾帶來歡樂與感動的同時，引發他們的思考與社會的議論，讓人能看到動物和人之間如何相處，也看到人是如何與自己和解的。
經常能聽到這麼句調侃的話，「我見過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歡狗」。
在社會環境的重壓下，寵物的可愛活潑與天然樂觀的習性確實能與人形成很好的互補，寵物為人們排遣孤獨，舒緩壓力，久而久之，寵物身上也安放了人類太多難以言說的情感。
尤其是在老齡化和少子化現象嚴重的當下，寵物在精神寄託上的替代作用也愈發明顯。這種時候我們難免會去想：到底是人類收養了寵物，還是寵物恩準了人類進入它們的生活？
日本NKH電視臺的系列紀錄片《紀實72小時》有一集《城市不眠的動物醫院》，同《寵物醫院》一樣，鏡頭對準了城市中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寵物醫院。但前者更關注的是寵物對主人的鼓舞和激勵作用。
一個小男孩將家中年事已高的倉鼠送往醫院搶救，在倉鼠吸氧的時候，小男孩忍不住哭了出來，母親安慰他說，「不要哭哭啼啼的，它（倉鼠）正在拼命地活下去，你也要堅強」。
主人們都覺得，寵物看似無心，也不言語，可在一起久了，是可以窺探到人內心的想法。所以，只要一想到還有這樣一個小生命在牽掛著自己，也就沒有理由繼續消沉下去了。
米蘭昆德拉說過：「狗是我們與天堂的聯結。它們不懂何為邪惡、嫉妒、不滿。在美麗的黃昏，和狗兒並肩坐在河邊，有如重回伊甸園。即使什麼事也不做也不覺得無聊——只有幸福平和。」其實不僅僅是狗，多數寵物都可以無條件地包容人類所有的情緒，生氣也好，難過也罷，它們都會和你在一起。
如果說電影能夠延長人類三倍生命的話，那麼在某種意義上，寵物就是擴寬了人類三倍生命。
任何寵物都是過客，它們的一生只是我們的某段生命。可在互相陪伴的日子裡，寵物回報的東西實則要遠多於我們的付出，正如《寵物醫院》中所說的，「貓狗它的生命沒有那麼長，是因為它們比人更懂得愛與被愛，所以它們會提早回到它們所在的星球，人只能在今後漫長的時間當中，繼續學習如何愛與被愛」。
寵物永遠只對當下著迷，它們不會時常回顧過往，更不去想將來的事，它們每一天都活在當下。而人往往不是這樣的，有些人總留戀過去，有些人樂於展望未來，就是沒法活在當下。
所以說，養寵物最大的意義或許就在於，同它們在一起的時候，可以令人真切地感受到，活在當下也可以是很美好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