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表演背後的殘忍馴服
羊城晚報記者 李國輝
實習生 佔佳鳴
英文中有一句俗語,叫做「大象永遠不會忘記」。國際野生生物保護協會的研究顯示,大象有著非凡的記憶力。獲得善待,它懂得報恩。傷害它,痛苦的回憶會長期留存在它的大腦裡。上海青年CHAO拍攝的短片《黑象》所展現的,正是這些傷痛記憶的一部分。
8月12日是世界大象日,因象牙的原因,大象遭到大規模屠殺,設立於2012年的這個保護日意在呼籲人們關注身處迫切困境的非洲象和亞洲象。不為人知的是,在大象表演和騎乘等東南亞旅遊項目的背後,也有著對大象極為殘忍的虐待。今年上半年,一部揭示泰國大象表演和體驗項目黑幕的紀錄短片《黑象》揭示了這樣的事實。
紀錄片的拍攝者是上海的一名「志在旅途中拯救世界」的青年CHAO(或稱為「超」,應受訪者要求以此代替真名),他拍攝的這部紀錄片,引起了無數網民、遊客的注意,許多中國遊客表示,看完之後不會再騎大象。
與此同時,在動物保護組織的呼籲下,今年已有多家中國旅遊企業主動取消了在一些東南亞國家跟團遊中的「大象騎乘和表演」旅遊娛樂產品。
A 殘忍的「Pajaan」馴象法
2017年2月11日,一部揭示泰國大象表演和體驗項目黑幕的紀錄短片《黑象》在國內各大視頻網站瘋傳。紀錄片以一個小象的視角講述了馴象師採用各種矛、鉤、電棒等工具進行虐待馴服,這種名為「Pajaan」的傳統手法,翻譯過來卻是「徹底切斷」。
這條9分鐘長的短片發布後僅10天時間,點擊量就超過了5000萬人次,被泰國等一些旅遊網站禁播的同時,《黑象》卻引起了大量國內官方和民間的注意,一些動物保護組織也開始把不騎乘大象不看大象表演作為今年的重點,不少影視名人也紛紛轉發,更多的中國遊客看了《黑象》之後,表示將不會再騎大象。
CHAO告訴羊城晚報記者,對於許多旅行者來說,去泰國必體驗項目之一便是騎大象。但他在親身體驗後卻說:「這背後殘酷的事實真相讓我驚訝和痛心。」
於是,身兼導演、攝像、剪輯,CHAO用鏡頭展示了在遊客的歡樂背後,極端殘忍的馴象過程。
大象本是未被馴化的野生動物,它們天生不適合承受長時間的負重。為了使其成為「合格的」坐騎,在泰國,馴象師們會採用「Pajaan」的傳統馴象法。
短片以一個小象的視角講述了這種手法的殘忍。一開始,小象被馴象師從母象身邊帶走,關進狹小的籠子裡,無法自由活動。然後,馴象師不斷用尖銳的矛、鉤子、電棍去刺激小象,不給它糧食和水,直至使其陷入精神渙散崩潰的狀態。這時馴象師開始餵它食物,騎在它的背上,訓練它做指定的動作。這些虐待會長期持續,以保證其一直處於馴服狀態。
100年前,泰國有大約30萬頭野生大象、10萬頭人工馴養的大象。而截至2017年,泰國只有不到1500頭野生大象,和3500頭人工馴養的大象,這些大象大多都被用在旅遊業。
CHAO向羊城晚報記者介紹,所有旅遊娛樂業中,那些被遊客騎的,能畫畫或做任何其他表演的大象,都曾或多或少經歷過Phajaan。
「它們的皮膚是很厚,但是它們敏感得能感知蚊蟲的叮咬。它們是很強壯,但它們的背部無法長期承受一張大鐵椅加兩個成年人的重量。」CHAO說。
在外人看來殘忍不堪的馴象,是當地人眼中一種長期以來的文化。短片中,清邁本昌大象園的園主講到,他們每年還會舉辦大象節,象夫用長矛和鉤子對待大象,他們並不在乎那麼多。對當地人而言,如果傳統大象旅遊業消失,他們將失去工作和收入。而把大象放回野外也似乎無法實現,因為95%的大象棲息地已經被人類破壞。
B 大象生存環境仍然堪憂
泰國農業大學的Ta-kieng告訴羊城晚報記者,在看了《黑象》之後她感到很驚訝。她說,在大象營地或旅遊區,騎象沒有被法律所禁止。人們用殘忍的手段來馴服大象的現象確實存在,她覺得那些行為「很無恥」。
在2014年11月至2016年5月期間,世界動物保護協會探訪了泰國、寮國、柬埔寨、斯裡蘭卡、尼泊爾、印度部分地區所有能找到的共220個圈養大象的場所。
世界動保協會發現,在這些場所生活的3000頭大象中,超過四分之三生存環境「極為殘酷」,許多被不到3米長的鐵鏈拴著,被迫站在嘈雜人多的地方。只有200頭象處境正常,沒有被用於娛樂遊客。
今年7月,世界動物保護協會發布了《真「象」背後:東南亞旅遊從業大象福利現狀調查》報告,調查發現在2010年到2016年期間,泰國用於娛樂旅遊的大象數量從1688隻增加至2198隻,上漲了30%。
大象們除了在旅遊業中作為「表演者」外,在寮國,大象還會被訓練來搬運柴火、伐木等重物。《新華網》曾報導,自2001年以來,隨著中老邊境口岸的不斷開放及紅木家具市場的擴大,近1500頭大象被強制奴役到湄公河沿岸(寮國段)的林中搬運木材。
這些大象幾乎每天都要在林中高負荷地來回拉運木材8、9個小時,過程中幾乎整天不得飲水、進食。若大象未能及時理解主人發出的口令,便會立刻遭到斧頭、砍刀背的猛烈毆打。
而在非洲,一些大象的處境則更加惡劣。根據《瀕危野生動植物物種國際貿易公約》秘書處報告顯示,僅在2013年,整個非洲大陸有超過兩萬頭大象遭到獵殺。
在《黑象》的最後,CHAO介紹道,由於人們對動物權益意識的提升,清邁許多原本提供騎大象的營地紛紛向「不騎大象」的方向轉型,一些大象庇護所開始建立起來。
「以前的馴象人可以在這裡找到工作,他們的角色由馴象轉變為照看。在那裡,遊客和大象的角色也互相顛倒,遊客成為了大象們的服務者,用如餵食、洗澡等活動,代替曾經傳統的大象娛樂項目。」CHAO說。
虐待大象的矛頭直指象夫,但這一個特殊群體的處境也少有被關注。實際上,象夫意外死亡的事件並不少見。在泰國、柬埔寨等國家,觀光景區內都出現過大象踩死象夫的情況,象夫的生活境況並不樂觀。
據了解,在泰國,很多象夫沒有合法身份,這意味著如果其在工作中受傷甚至喪命,僱主對他們都沒有法律責任。
對話《黑象》紀錄片拍攝者CHAO
曾被大象慘叫嚇得忘了拍攝
羊城晚報:是什麼樣的契機,讓你想去了解背後的黑幕,拍攝《黑象》這部短片?
CHAO:我2015年在柬埔寨吳哥窟旁騎了一次大象,當時就覺得不對勁,這麼巨大的野生動物為什麼那麼聽話?而且坐在我們身前的象夫,還時不時用尖尖的鉤子去戳這頭大象。要是大象不聽話,他們還會更加用力。之後才了解到,除了大象表演的場所之外,還存在著一直宣揚「不騎大象、不看大象表演」的大象庇護所。於是,我在國外查了各種視頻、資料,去了解這些表演的場所,到底對這些大象做了什麼。我希望我們想騎大象和看大象表演的遊客、乃至更多的人都能知道這背後的真相。
羊城晚報:將這一個黑幕拍攝記錄成片,中間是否遭遇到一些阻撓?有哪些難忘的經歷?
CHAO:拍攝過程中有一段經歷非常難忘,在象島我們坐的一頭大象不肯前進,被象夫重重地割傷之後,發出了這輩子我們聽過的最可怕的慘叫,它劇烈抖動它的身體,感覺和侏羅紀公園中主角體驗到的那種恐懼一樣。當時相機就在我手上,但我們嚇得根本想不到要拍攝了,因為如果當時大象發狂了,我們可能就會遇到不測,這種大象發狂導致遊客意外死亡的事情曾發生過多次。結束後,我們跑去拍這頭大象,被象夫發現了,因為當時大象頭上被割出了一道5釐米的血口,所以象夫不想讓我們拍到,想趕我們走,但還是被我們抓拍到了。
羊城晚報:為什麼想到要「在旅行中改變世界」?你覺得《黑象》改變了什麼?
CHAO:四處奔波的經歷讓我愛上了旅行,並把旅行變成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我自己一直想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用自己的能力去改變世界,尤其是影響和改變年輕人。
我認為,負責任的旅行不僅要對自己負責,也要對旅行地負責,對自然環境負責,還要對我們自己的國家負責,這樣才能有一個健康的可持續發展的良性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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